我死的那天夫君正在偏院哄害怕打雷的养妹。
我让丫鬟去唤他,想见他最后一面,丫鬟回来时说面都没见着,夫君说安抚好养妹马上回来。
马上?
等了十年的“马上”,从青丝等到白发,从满怀希冀等到油尽灯枯。
当年若非她父母在山匪刀下替夫君挡了那致命一击,临终托孤,他又怎会将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宠成了心尖上的人?
打雷要哄,生病要陪,就连我生辰那日,他都能因为她一句“哥哥,我怕黑”,留我独守空房。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我仿佛又看见初嫁时,他掀开盖头说“阿瑶,余生我定不负你”。
原来誓言这东西,风吹吹就散了。
再睁眼时我回到了夫君将养妹带回来的第一年。
这一次,我选择直接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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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攥着早已写好的和离书,站在书房门口时,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阿瑶?”沈砚之从卷宗里抬头,“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他快步走过来想牵我的手,我却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沈砚之的手僵在半空,眼底掠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温声软语:“怎么了?生我气了?”
他总是这样,无论对错,先放软了姿态哄我。
前世我就是被这份温柔迷了心窍,总觉得他对林楚楚的好不过是责任,总有一天会回头看看我。
直到最后一口气咽下时才明白,有些天平一旦倾斜,就再也回不了头。
“夫君,”我把和离书递过去,“我们和离吧。“
沈砚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低头看着那宣纸,又猛地抬头看我,喉结滚动着:“阿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平日里连对我大声说话都舍不得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知道。”我逼着自己迎上他的目光,那些积压了十年的委屈突然翻涌上来,“你不必再为了林家的恩情,委屈自己,更不必委屈我。”
“委屈?“他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却在触到我肌肤的瞬间松了松,只敢虚虚地圈着,“我何时委屈你了?”
“去年冬日我染了风寒,你守在楚楚房里三天三夜,只因她说梦话喊怕。”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上月十五我生辰,你留我独守空房,只因她说怕黑,还有昨日,你答应陪我去看新出的花灯,却因为她摔了跤,让我在雨里等了一个时辰。”
沈砚之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嘴唇翕动着:“阿瑶,楚楚她......”
“她是孤女,她父母对你有恩,所以我就该事事忍让,对吗?“我打断他的话,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可我也是你的妻,是你当年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沈家主母!”
窗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紧接着就听见隔壁院子传来林楚楚怯怯的哭声:“哥哥......我怕......”
沈砚之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就是这个眼神。
前世无数次,只要林楚楚哼唧一声,他都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我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看着他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看着他准备开口安抚我的模样。
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先温言软语哄好我,再转身去哄那个“可怜”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