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他们的约会像藏在棉线里的针,细密又隐秘。李兵会提前半小时收工,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嘉陵摩托,在服装厂后巷等她。车把上有时挂着袋糖炒栗子,是他排队半小时买来的;有时是支红玫瑰,花瓣上还沾着露水,不知道是从哪个花坛摘的。玉兰总把花插在宿舍的玻璃罐头里,看着花瓣一天天展开,心里的甜像发面似的膨起来。
他们最常去的是镇东头的麦秸垛。夏夜里的风带着麦香,李兵会铺开块洗得发白的军大衣,让玉兰枕着他的胳膊躺。天上的星星密得像撒了把碎钻,他指着猎户座给她讲,说那三颗连成线的星像他工具箱里的扳手。“等我攒够钱,就租个带院的房子,” 他的手指划过她的手背,“给你买台缝纫机,你在家做衣服,我去跑运输,挣的钱都给你管。” 玉兰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 —— 麦秸扎得后背有点痒,可他胸口的温度烫得她心头发颤。
有一次跟着工友们去县城蹦迪,是玉兰第一次见那样的场面。彩灯在头顶转得人眼晕,DJ 台的音乐震得地板都在颤,李兵拉着她的手往舞池里挤,汗水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滴在她的手背上。“玉兰,你看这灯!” 他对着她的耳朵喊,声音被音乐劈成了碎片,“比咱村的年灯亮堂吧?” 她笑着点头,看着他跟着节奏晃头,工装外套脱下来系在腰上,露出的胳膊肌肉线条像绷紧的弦 —— 那一刻她觉得,就算这音乐震得耳膜疼,只要李兵在身边,天塌下来都不怕。
李兵有次修好一辆进口摩托车,车主赏了他五十块钱。他揣着钱拉着玉兰往金店跑,指着柜台里的银戒指说:“就要这个,带小花纹的。” 售货员用镊子夹出来时,戒指在灯光下闪了闪,李兵笨手笨脚地往她无名指上套,尺寸大了些,晃悠晃悠的。“等我挣了大钱,给你换个金的,” 他把松垮的戒指往她指根推了推,“比这个亮十倍。” 玉兰把戴着戒指的手藏进袖口,心里的热乎气漫到了眼角 —— 她知道这枚银戒指值不了多少钱,可李兵眼里的认真,比任何珠宝都贵重。
他们的亲密是从一次意外开始的。那天暴雨冲垮了后巷的土墙,李兵送玉兰回宿舍时,两人都淋成了落汤鸡。宿舍里没人,玉兰找了件干净的衬衫给李兵换,他脱衣服时,她看见他后背上有块修车时烫的疤,像片蜷缩的枯叶。“疼吗?” 她伸手碰了碰,指尖被他的体温烫得缩了缩。李兵突然转过身抱住她,湿漉漉的头发蹭着她的颈窝,呼吸重得像刚跑完几里地。“玉兰,” 他的声音发哑,“我想娶你,现在就想。”那天晚上,玉兰躺在李兵怀里,听着窗外的雨声,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他的心跳得又快又稳,像摩托车的引擎,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等你学会修汽车,” 她抬头看他的下巴,胡茬扎得她脸有点痒,“我就跟我妈说。” 李兵笑着把她往怀里紧了紧,被子里的温度一点点升高,像要把两个年轻的身体融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