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没说完,林野口袋里的怀表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阿砚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像被风吹散的墨滴。晚意伸手去抓他,却只抓到一把空气,“阿砚!阿砚你别走!”
林野感到胸口一阵剧痛,身体的透明感越来越强。他看到阿砚的脸转向自己,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了然的悲伤。“告诉她,我从未忘记约定。”阿砚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外婆!”林野对着年轻的晚意喊道,“他一直爱着你!他没有骗你!”
晚意茫然地转过头,似乎能感觉到什么,却看不见他的身影。她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哭得撕心裂肺。
怀表的温度越来越高,林野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银杏林,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哭泣的少女,突然明白外婆为什么总来这里——她不是在等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而是在守护一段从未被辜负的时光。
雾气再次翻滚,将一切吞没。林野闭上眼睛,感觉身体被一股力量拉扯着向上飞升。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仍站在千年银杏下,手里握着那只冰冷的怀表,指针停在三点十五分,仿佛从未被拨动过。
地上的土坑还在,旁边放着那把铁锹。林野把怀表重新埋进去,填上土,又在上面铺了几片银杏叶。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有人在轻声叹息。
第六章 落叶归根
林野回到老房子时,夕阳正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他打开樟木箱,那件粗布衬衫还在,他第一次鼓起勇气拿起它,发现领口内侧绣着两个小字:阿砚。
衬衫的口袋里,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年轻的阿砚和晚意站在银杏树下,两人笑得眉眼弯弯,背景里的小银杏,刚好长到他们胸口高。
林野把照片放进钱包,又将那叠信小心翼翼地收进木盒,锁好,放回阁楼的暗格里。他知道,有些秘密不需要被揭开,有些遗憾本身,就是最珍贵的念想。
月底,林野卖掉了老房子,但他跟新房主约好,每年深秋,要允许他去后山的银杏林看看。
今年的银杏叶又黄了。林野坐在千年银杏树下,看着叶片像蝴蝶一样飘落。他仿佛看到外婆拄着拐杖走来,坐在他身边,手里捏着片银杏叶,眼角的皱纹里盛着阳光。
“外婆,”林野轻声说,“他回来了。在您不知道的地方,他一直陪着您呢。”
风吹过,一片银杏叶落在他的手心里,形状完整,边缘光滑,像一枚被时光打磨过的勋章。
第七章 怀表的余温
林野离开银杏林时,口袋里的怀表仍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度。他没有将它重新埋入地下,而是在阿砚身影消散的瞬间,鬼使神差地将其揣回了兜里。此刻夕阳正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怀表的金属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像一枚生锈的烙印。
回到租住的公寓,他把怀表放在书桌中央。台灯的光打在铜制表壳上,那些银杏叶花纹在阴影里浮动,仿佛随时会舒展成真正的叶片。林野试着再次拨动指针,表芯却像被焊死一般纹丝不动,只有表盘内侧隐约浮现出一行小字——“民国三十二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