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到箩筐口那么大(老人用手比划了个大得惊人的圆形)……就只差一口人封了……”
“……活够了年头的玩意儿,挨过天雷地火,修的是圆满功德……要想蜕皮换骨,破凡成真龙,非得讨得阳人一句话不可……”
“……你看见它时,那就是它来问你讨封的时辰……”
这沉寂的、恐怖巨物的出现……它不是意外!不是出来吓唬娃娃!它是来讨债的!讨一句给它指路的“话”!
冷汗瞬间从张承志全身所有的毛孔里激射而出,和那冰潭边的寒气混在一起,黏腻而冰寒。跑在头里的虎子在水里狗刨一样扑腾,喝了好几口冰冷的潭水;二狗瘫在地上一动不动;铁蛋捂着头在哭嚎,血水顺着他指缝往下滴,却像魔怔了似的往林子边缘踉跄着爬。没人能封它!没人能在这种铺天盖地的恐怖里想起那古老传说中的规矩!
一股比潭水更冷的绝望攫住了十一岁的少年。封它!一句封赠的话!不然……不然……
那水中央的庞大拱桥依旧沉默,没有丝毫移动的迹象,只有烈日下反射的、刺得人眼花的鳞片冷光,如同无数双毫无情绪的死寂眼睛,穿透蒸腾的水汽和弥漫的寒气,无声地锁定着岸边每一个吓得魂飞魄散的生命。它没有进攻的动作,也没有缩回水底的打算,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铅云,笼罩在每一个还能喘息的人心头。
那无形的压力越来越沉,死死压在胸口,几乎要把肺里的空气全挤出来。不能就这样完了!
“虎子……铁蛋……”张承志的声音被恐惧勒得异常干涩嘶哑,喉咙里像堵满了沙子,每一个字都刮得生疼,“你们……记不记得……王阿公说过的……”
没人回应他。铁蛋在哭,虎子在冰冷的潭水里扑腾咳嗽,吓得语无伦次,只剩下一叠声带着哭腔的“鬼……鬼……”
不行!没人记得!指望不上任何人!冷汗沿着张承志的鬓角滑落,滴进微颤的唇角,又咸又苦。
再不喊出来……就要出事了!
那股被死死压抑的恐怖预感如同破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犹豫。张承志猛地吸了一口那混杂着浓烈腥气和寒气的空气,那口气冰凉刺肺,倒激得他神魂一震!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朝着龙凼湫中那尊沉默的乌金拱桥,朝着那鳞片上刺目的太阳反光,撕心裂肺地咆哮出声:
“你——成神——就上天!成——龙——就下海——”
稚嫩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用力而完全变调、走形,像是被生生撕裂的破布,嘶哑又尖利,毫无章法地抛洒开,穿透了寒潭上凝固的空气,在竹影摇曳和岸壁青苔间磕磕碰碰地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喉咙深处连血带肉地抠出来的!
“上天!下海!快——走——”
吼出这两句仿佛耗尽了他最后一点精气神,眼前阵阵发黑。他不知道这两句喊得对不对,有没有用,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任何破开眼前死局的法子!
几乎是在他声音落下的同时,一声沉闷得如同古寺大钟在水底轰鸣般的异响猛地炸开!
“嗡——”
水面骤然剧烈一震!以那座“拱桥”为中心,巨大的涟漪猛地往外扩散,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冲击着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