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他死死盯着安若初,眼神复杂,有未消的怒火,也有被强行打断的不甘,最终,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疲惫和深不见底的厌烦。他不再看任何人,只冷冷地丢下一句:“没什么好商量的。我的态度很清楚。你们谁爱伺候谁伺候去。”说完,他一把拉住安若初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头也不回地拽着她,大步流星地朝着为他们预留的东侧主卧方向走去,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带着决绝的意味。
萧玥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精心修饰的指甲几乎要掐进铂金包的皮革里。她猛地转向萧玮,声音尖利:“废物!都是你!要不是你只会惹爸生气,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关我屁事!”萧玮梗着脖子吼回去,眼神凶狠,“要吵找大哥吵去!别在这儿冲我嚷嚷!”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也转身大步离开,朝着西翼他自己的房间走去,背影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戾气。
奢华的回廊再次恢复了空旷,只剩下水晶吊灯冰冷的光线无声倾泻。死寂重新蔓延,像一层无形的冰霜覆盖了刚刚激烈争吵过的痕迹。
书房厚重的门内,与走廊的奢华冰冷截然不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寂静和浓重的药味。轮椅上的萧振邦,不知何时自己操控着电动轮椅,悄无声息地挪到了巨大的红木书桌内侧。书桌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微型嵌入式屏幕正幽幽地亮着,清晰的监控画面分割成四块:走廊里萧砚拉着安若初决绝离去的背影;萧玥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扭曲的愤怒;萧玮暴躁踹了一脚走廊边昂贵古董花盆的背影;以及,书房门外那片此刻空无一人的死寂空间。
画面上,子女们刻薄的言语、嫌恶的表情、彼此推诿指责时狰狞的面孔,如同慢镜头般在萧振邦浑浊的瞳孔里反复回放、定格。他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抠着轮椅冰冷的金属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白。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带动着整个轮椅都在发出细微的嗡鸣。浑浊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地从他那双深陷而布满皱纹的眼眶里滚落,混浊的液体顺着他松弛的皮肤沟壑蜿蜒而下,滴落在深色的睡袍前襟上,洇开一小片更深的暗色。喉咙里压抑着一种野兽受伤般的呜咽,破碎而绝望。
他颤抖着伸出另一只手,那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艰难地探向书桌最底层那个带暗锁的抽屉。摸索了好几下,才用一把藏在轮椅缝隙里的微型钥匙打开了它。抽屉深处,静静地躺着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文件袋。
他哆嗦着取出文件袋,里面是一份薄薄的文件。纸张崭新,却承载着这个庞大商业帝国最终的分割意志。文件的标题清晰无比——《遗嘱(最终修订版)》,而在其下的财产分割条款中,明确无误地写着:“……本人名下所有财产,由长子萧砚、次女萧玥、幼子萧玮三人平均继承……”
平均继承。四个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如此清晰,又如此讽刺。
萧振邦布满老年斑的枯手,死死攥着这份他本打算在弥留之际才公布的、代表着相对公平和最后一丝温情的遗嘱。浑浊的泪水模糊了纸上的字迹。他猛地张开嘴,想要发出声音,却只有破碎的“嗬嗬”气流冲出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