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内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因这暂时的安静而显得更加粘稠沉重。油灯昏黄微弱的光芒跳动了一下,在冰冷的石壁上拉伸出扭曲变形的巨大暗影。
陆远依旧维持着那副失魂落魄、气若游丝的濒死模样,蜷缩的身体微微抖着,眼皮低垂,浑浊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渗进凌乱肮脏的鬓角。然而,就在崔彦收回审视、指节敲击砚台的瞬间,他那藏在乱发后的、半眯着的眼睛里,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冷澈如冰的精光,快得像电光石火,倏忽即逝,淹没在卑微的表象里,未曾惊动任何人。
他喉咙里努力压制着咳嗽的残响,声音细弱得如同游丝,透着一股溺水者般的虚弱和不甘,打破了这片死寂:
“小人…小人真的被那挨千刀的贼坑惨了…大人明镜高悬…那刘三…他…他又是怎么没了的?大人…小的…小的实在想不通啊…”
崔彦抬起眼,目光如刀,重新钉在陆远身上。他并没有回答这个看似绝望无辜的疑问,反而从桌案上拿起了几张写满字的纸,那是现场勘查的记录。
“刘三,是被掐毙的,颈骨碎裂。”崔彦的声音恢复了他惯常的平稳叙述,只是字字清晰,如同宣读铁律,“从尸僵程度、尸斑位置来看,致命窒息就在你丢失刀后的申时二刻前后。”
崔彦拿起另一张纸,上面清晰地勾勒着草草的现场位置图。
“他死在盐车旁边不足三尺之地。尸体面朝下倒伏在地,身下压着一个散开的盐袋子,粗麻布袋,盐粒泼洒一地。”他的指尖在那张纸的某个位置点了点,语气笃定,“致命伤在后颈——施袭者动作狠辣,猝不及防,一击即碎喉骨、窒息夺命。随后,大概是刘三挣扎时,撞倒了旁边摞着的盐袋……其中一个破了的袋子正好压在他身上,撒出的盐沾染了他的衣服和口鼻…”他略微顿了顿,似乎在脑中又回溯了一遍那个场面,目光里带着一种检视罪证的精明和冷酷,“盐袋如此放置,”他指向图上盐袋被撞倒前的位置,“压在身下…说明行凶过程极快,刘三全无反抗余地。正是那被撞倒散落的大量盐粒,覆盖了挣扎的痕迹和一些…本可能留下的脚印。”他放下了记录,抬眼看向陆远,唇角似乎动了动,不是笑,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这,就是凶手的幸运。”
“是…是…”陆远依旧惶恐地应着,头点得像啄米的小鸡,眼神里充满了对县尉大人刑名智慧的敬畏。但随即,他脸上划过一丝迷茫,眉头不由自主地、困惑地皱了起来,像是被什么难以理解的小石子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