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皇室血脉中,似乎曾有过这样的异兆记载。
裴琰翻身下马,示意随从在外等候,自己则悄然靠近那冷宫的侧门。门闩早已腐朽,他稍一用力便推开了一条缝隙。
庭院内的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作骤然停止。他猛地转过身,那双在练剑时锐利如刀的眸子,此刻警惕地望向门口,带着一丝被惊扰的不悦和深藏的戒备。当他的目光与裴琰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时,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旋即被更深的冷漠和疏离所取代。他握紧了手中的木棍,如一只受惊后炸毛的幼兽,准备随时应对可能的危险。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
裴琰看清了他的脸。比远观时更加令人心惊,那是一种近乎妖异的美丽,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配上那头银发,宛如月下精灵。只是那双眼睛,太过年少,却又太过年老,盛满了与这冷宫一般的孤寂和……不易察觉的恨意。
“皇室血脉,不该沦落至此。” 裴琰率先打破沉默,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缓步走入庭院,目光平静地落在少年身上,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少年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握着木棍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他死死盯着裴琰,眼神锐利如刀:“你是谁?” 声音略显沙哑,却透着一股不肯低头的倔强。
“靖安侯,裴琰。” 裴琰报上名号,看着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心中了然。他继续道:“跟我走,离开这个地方。”
少年沉默了,他看着裴琰,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些什么——怜悯?同情?还是……别有所图?良久,他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木棍,木棍“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在寂静的庭院中显得格外清晰。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掩去了眸中的复杂情绪。
“为何?” 他问,声音很轻。
裴琰看着他微颤的长睫,以及那紧抿的、透着不屈的唇。他心中清楚,所谓“皇室血脉流落”不过是他脱口而出的借口,一个最冠冕堂皇,也最能让对方无法拒绝的理由。真正吸引他的,是少年身上那种矛盾的气质——极致的脆弱与极致的倔强,那种在绝望中燃烧的、不甘沉沦的破碎感。那是一种……可以被塑造,也可以被利用的特质。
他需要一把刀,一把足够锋利,又足够听话的刀。眼前的少年,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
“本侯惜才。” 裴琰淡淡道,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孤身在这冷宫中,与死物何异?随我出去,你才有机会知道你想知道的,做你想做的。”
少年猛地抬起头,银灰色的眸子在月光下亮得惊人,紧紧锁住裴琰:“你知道什么?”
裴琰不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洞悉了他所有的秘密。“跟我走,你自然会知道。”
少年沉默了许久,久到裴琰几乎以为他会拒绝。最终,他轻轻点了点头,那动作细微得如同一片雪花飘落。
**他叫萧景昀。** 裴琰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这是少年在被带出冷宫时,低声报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