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柔端着那盅冰冷的血燕,跟着赵泉进退出了颐福堂。回锦兰苑的路上,赵泉进沉默了片刻,才道:“母亲持家不易,性子是严了些,但并无坏心。你日后行事,还需更稳重些,莫要惹她不快。”
知柔听着丈夫这不分青红皂白的“劝诫”,心头像被塞了一把冰碴子,又冷又涩。她低低应了声:“是,妾身知道了。”
事后,王氏果然雷厉风行地查了燕窝的事。采买的张嬷嬷和库房的一个管事被打了板子撵出府去,小厨房也换了一批人。但王氏对知柔,非但没有丝毫感激,反而愈发冷淡挑剔,觉得是知柔让她失了颜面,管理不善的把柄落在了儿媳手里。
这第一回合,知柔本想化解危机,却弄巧成拙,反而彻底激化了矛盾。那盏未曾入口的血燕,如同一个冰冷的隐喻,预示着她们婆媳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第二折 锦缎华服藏机锋
时光荏苒,转眼已近四月。宫中传来消息,太后娘娘凤体痊愈,圣心大悦,特于御花园举办赏花宴,邀京中三品以上命妇及勋贵家眷赴宴。
这是知柔嫁入侯府后,首次以世子夫人的身份在京城顶级贵妇圈中正式亮相,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若能留下个好印象,于她日后在京中交际、于侯府声誉、甚至于丈夫的仕途都大有裨益。
她提前半月便开始悄悄准备。特地画了图样,让云袖悄悄出府,找了京中最负盛名的绣坊“霓裳阁”,用自己嫁妆里的两匹稀有的霞影纱,并着金线银丝,赶制了一身名为“月华泻地”的宫装。又开箱取出一套赤金点翠嵌红宝石头面,那是外祖母当年的陪嫁,珍贵异常。她想着,既要彰显侯府世子夫人的尊贵,又不能过于浮夸,失了清流人家的风骨。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宴期。知柔心中甚至存了一丝渺茫的期待,或许这般正式场合,婆婆为了侯府体面,总会对她稍假辞色。
然而,就在赏花宴前一日,她去颐福堂请晚安时,王氏忽然放下手中的账本,状似无意地道:“明日入宫的衣裳头面,可备好了?”
知柔心下一紧,谨慎答道:“回母亲,已准备下了。”
“哦?是哪一身?”王氏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问。
知柔只得粗略描述了一下衣裳样式和头面款式,隐去了衣料和做工的珍贵之处。
王氏听罢,沉吟片刻,道:“霞影纱虽好,却过于轻盈,不够庄重。那套红宝石头面也太过扎眼。你年轻,又是新妇,初次露面,还是低调沉稳些好。我记得你妆奁里有一身藕荷色绣缠枝莲纹的苏缎衣裳,配那套珍珠头面就很好。明日便穿那身吧。”
知柔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那身藕荷色衣裳是去年旧款,苏缎虽好,但在遍地云锦缂丝的命妇堆里,简直朴素得寒酸。那套珍珠头面更是只有小小几颗南珠,且色泽已微黄,是母亲当年给她学管家时戴着玩儿的。这般打扮入宫,莫说彰显身份,不被人暗中耻笑永昌侯府拮据、世子夫人上不得台面就算好的了!
这分明是婆婆故意打压,不让她有丝毫出头的机会!
她指尖冰凉,强忍着辩驳的冲动,垂下眼睫,恭顺地应道:“是,儿媳遵命。”她知道,此刻若有一丝异议,立刻就会落个“不遵婆母教诲”、“贪慕虚荣”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