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总坐着那个女生。
我数过她放在桌角的马克杯,浅蓝底色上印着褪色的银杏叶,杯口有处细微的磕碰。就像此刻她垂眸翻书时,落在书页上的睫毛投下的阴影,总带着种易碎的安静。
九月的风卷着桂花香撞在玻璃上,她忽然抬头望向窗外。阳光穿过云层漫在她脸上,我看见她左眉骨下方有颗极小的痣,像被谁不小心滴了点墨。
“同学,你的笔滚过来了。” 她弯腰捡起那支黑色水笔时,发尾扫过我的手背,带着洗发水的柑橘香。
我接过笔的瞬间,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指腹。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节处泛着淡淡的红,像是刚洗过东西。
“谢谢。”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
她没说话,只是点点头便转回去继续看书。摊开的笔记本上写满细密的批注,字迹清秀却带着点倔强的棱角,和她本人安静的样子不太相符。
接下来的两周,我总能在同一时间遇见她。她通常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裙,背着半旧的帆布包,包里露出素描本的边角。有次我瞥见她画的速写,是教学楼后墙爬满的爬山虎,墨色浓淡间透着种说不出的寂寥。
周五傍晚突然下起暴雨,我收拾书包时发现她站在图书馆门口,望着雨幕微微蹙眉。帆布包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像是里面藏着什么宝贝。
“要一起走吗?” 我撑开伞的手顿了顿,“我住西区宿舍,顺路。”
她犹豫了几秒,雨水打湿了她的刘海,贴在光洁的额头上。“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麻烦。” 我往她那边倾斜伞面时,闻到她发间混着雨水的柑橘香,比上次更清冽些。
雨声很大,我们踩着水洼往前走,谁都没说话。经过实验楼时,她忽然停下脚步,望着二楼某个漆黑的窗口。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有被雨水冲刷的玻璃映出我们模糊的影子。
“那里以前是化学实验室。” 她轻声说,“去年着火了。”
我想起那场轰动全校的火灾,据说烧了整整一夜,最后从废墟里抬出两具烧焦的尸体。一男一女,都是化学系的高材生。
“你认识他们?”
她摇摇头,转身继续往前走。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锁骨处晕开深色的痕迹。“只是觉得可惜。”
快到宿舍楼下时,她忽然从帆布包里拿出本素描册。“这个给你。” 画的是图书馆窗外的梧桐树,叶片上还沾着细碎的阳光。
“为什么?”
“谢谢你的伞。”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雨珠,“我叫苏晚。”
“林深。” 我接过素描册时,指尖再次相触。这次她的手很烫,像是在发烧。
那之后我们熟络起来。她总在晚自习后来找我,带着不同口味的牛奶糖,说熬夜伤胃要多吃糖。我们会在操场边的长椅上待到熄灯,看月亮从教学楼的棱角后慢慢爬上来。
“你知道吗,月亮其实是会碎的。” 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声音轻飘飘的,“就像摔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会扎进掌心。”
我握住她放在长椅上的手,果然摸到掌心有层厚厚的茧,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磨过。“怎么弄的?”
她猛地抽回手,往手心哈了口气。“小时候学画画,总握不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