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迟疑着拉开一道门缝。
门外站着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干净的中山装,梳着整齐的分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他手里拎着一个旧的公文包,看起来像个干部或者老师,与这破败的老宅格格不入。
“您是?”我没有开门。
“哦,冒昧打扰。”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微微发黄的名片递过来,“我是个民俗文化爱好者,一直在收集咱们这一带的老建筑资料。听说沈家老宅动土,想着或许能记录下一些有价值的传统仪式或构件,就贸然来了。”
名片上印着“周福海”,头衔是“民俗文化独立研究员”。
他的笑容无懈可击,眼神却像藏着什么东西,在我脸上飞快地扫过,又落向我身后的院子,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让他进来了。
他一进院子,脚步就慢了下来,目光看似随意,却极快地掠过高耸的老槐树、斑驳的屋瓦、紧闭的窗户,最后,似乎在那堂屋门槛内侧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那里,有我没擦掉的爪印。
“好宅子啊,虽然旧了,但格局、气象都不一般。”他感叹着,语气里的热切听起来有几分真诚,“动土还顺利吗?有没有按老规矩办?”
他状似无意地问起,递给我一支烟。
我摆摆手,没接。心里的警惕又提了起来。
“还行,就是个仪式。”我含糊道。
他自己点上烟,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老辈人传下的东西,有时候不得不信。”他像是随口闲聊,目光却飘向二叔紧闭的房门,“尤其这种老宅,一砖一瓦,可能都压着故事。就比如…动土的时候,没挖出点什么特别的东西?”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转过头,看着我,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得似乎能看穿人心。
“能挖出什么?”我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反问道。
他笑了笑,弹了下烟灰,不答反问:“听说早年间的匠人,处理一些‘棘手’的宅基,会用些特别的‘镇物’。沈师傅家传瓦匠手艺,对这些应该不陌生吧?”
他说话总是绕着圈子,像在试探,又像在诱导。
我沉默着,没有接话。
院子里只有老槐树叶子的轻微沙沙声。
周福海也不觉得尴尬,慢悠悠地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踩灭。
“镇物这东西,有意思。”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用好了,能保一方安宁。可用错了,或者…破了…”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我,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玄乎其玄的味道。
“那就是双刃剑喽。既镇之,亦养之。”
说完,他提起公文包,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礼貌的样子。
“今天打扰了。要是之后遇到什么…不好解释的老物件,或者想聊聊老宅的故事,可以按名片上的地址找我。”
他朝我点点头,转身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院门轻轻合上。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手心里一片冰凉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