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石市场的二次试探
窗外的黑影晃了晃就没了踪迹，洛昭盯着窗帘缝看了足有五分钟，眼睛酸得发涩。手机屏幕亮着袁慕的回复：“明早七点，市场门口见。” 她把手机塞回枕头下，翻了个身，后腰的胎记还在隐隐发烫，像块揣在怀里的暖宝宝。
这一晚睡得断断续续，梦里全是手术台上的白光和母亲举着手术刀的样子。惊醒时天刚蒙蒙亮，窗玻璃上凝着层薄雾，映得对面的楼房像幅水墨画。洛昭摸了摸眼睛，干涩得厉害 —— 看来这透视异能不是白用的。
换衣服时，她特意挑了件带大口袋的外套，把银行卡和备用钥匙都塞进去。路过客厅，看见柳曼云的房门还关着，门缝里没光，大概还没醒。餐桌上摆着温在锅里的粥，是她惯常的样子，可洛昭现在看着，总觉得那白粥里藏着什么。
刚走到楼下，就看见袁慕骑着自行车等在巷口，车筐里放着两个肉包，塑料袋被风吹得哗哗响。“趁热吃。” 他把包子递过来，“我妈凌晨三点就去早市了，说这是最新鲜的。”
肉包的油汁浸透了塑料袋，洛昭咬了一口，烫得直吸气。“你爸的相册，能不能借我看看？” 她含糊不清地说，“那个穿白大褂的人，我想再仔细瞧瞧。”
袁慕蹬着自行车，晨光在他侧脸投下圈绒毛似的光晕。“早给你带来了。” 他从背包里掏出本牛皮相册，封面上印着褪色的 “全家福” 三个字，“在最后一页，你自己翻。”
相册纸页发脆，翻起来沙沙响。前面都是些袁慕小时候的照片，趴在地上玩泥巴的，戴着红领巾敬礼的，傻气又鲜活。翻到最后一页，果然有张十岁生日宴的合影，她穿着粉色公主裙站在中间，父亲和母亲蹲在两边，背景里的自助餐台旁，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
洛昭的手指在照片上顿住了。男人背对着镜头，只能看见个侧脸，鼻梁很高，嘴角往下撇着。最显眼的是他的左手，搭在餐台上，小指明显短了一截。
“是他。” 洛昭的声音有点发紧，“寒殿的人。”
袁慕拐进条岔路，自行车碾过石子路，颠得人骨头疼。“我问过我妈，她说这人是我爸的大学同学，叫周明，后来去了国外，好多年没联系了。” 他顿了顿，“但我总觉得不对劲，我爸的同学录里根本没这号人。”
古玩市场比上次来的时候热闹多了，摆摊的都支起了遮阳棚，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洛昭一眼就看见那个花衬衫老板，正蹲在地上跟个老头吵架，手里举着块巴掌大的原石，唾沫星子飞得老远。
“就是他？” 袁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嗯。” 洛昭拉了拉帽檐，“上次坑我的就是他。”
两人装作闲逛的样子，在摊位间慢慢晃。洛昭的眼睛像扫描仪似的扫过石堆，试着调动昨晚那种奇怪的感觉。起初没什么动静，后来走到个卖边角料的小摊前，右眼突然一热，透过块灰扑扑的石头，看见里面裹着团鸽血红。
那红色浓得像化不开的血，在晨光下泛着玻璃似的光泽。洛昭的心跳漏了一拍，不动声色地踢了踢袁慕的鞋跟，朝那块石头努了努嘴。
袁慕心领神会，蹲下来拿起石头掂量：“老板，这破石头怎么卖？”
摊主是个络腮胡大汉，正埋头啃油条，含混不清地说：“看着给，反正都是些废料。”
“五十块？” 袁慕故意把价压得很低。
络腮胡头都没抬：“拿走拿走，别耽误我吃早饭。”
洛昭刚想掏钱，花衬衫老板突然凑了过来，眼睛盯着袁慕手里的石头：“小伙子，这石头我要了，给你一百。”
袁慕挑眉：“凭啥？我先看上的。”
“我出两百。” 花衬衫掏出钱包，抽出两张红票子拍在摊上，“这石头我有用。”
洛昭心里咯噔一下 —— 难道他也看出什么了？可这石头的石皮厚得很，就算是行家也瞧不出端倪。她拉了拉袁慕的胳膊：“算了，咱再看看别的。”
花衬衫得意地把石头揣进怀里，转身时狠狠剜了洛昭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洛昭攥紧了口袋里的钱，突然明白过来 —— 他不是看出了翡翠，是记恨上次的事，故意来找茬的。
“别理他。” 袁慕低声说，“前面还有好多摊。”
两人接着往前走，洛昭的眼睛不敢再乱瞟，生怕又被盯上。走到市场尽头的角落，发现个没挂招牌的小摊，摊主是个老太太，坐在小马扎上打盹，面前摆着几块蒙着泥浆的原石，看着像是刚从矿上拉来的。
洛昭的目光落在块足球大的石头上，表面坑坑洼洼，还沾着几根干枯的草。就在她的视线扫过的瞬间，左眼突然发烫，石皮像被剥开似的，露出里面的绿色 —— 不是淡绿，是那种浓得发暗的帝王绿，中间还缠着圈金丝似的纹路。
她的呼吸都停了。这要是真的，能值多少钱？
“奶奶，这石头怎么卖？” 洛昭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老太太抬起头，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层雾。“你要啊？” 她咳嗽了两声，“这是我那死老头子从缅甸背回来的，说能换套房子，你给八千块就行。”
八千？洛昭心里的小鼓敲得咚咚响。上次那块糯种翡翠都卖了三万，这块帝王绿要是真的，翻十倍都不止。可花衬衫就在不远处盯着，明目张胆地买肯定会出事。
“太贵了。” 她装作嫌弃地踢了踢石头，“你看这裂的，最多值六千。”
老太太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行吧行吧，看你是个学生娃，六千就六千，当积德了。”
洛昭刚要掏钱，袁慕突然按住她的手，对着老太太说：“我们再商量商量。” 他把洛昭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花衬衫在后面跟着呢，手里还拿着手机录像。”
洛昭回头一看，果然看见花衬衫躲在个柱子后面，举着手机对准她们，嘴角挂着阴沉沉的笑。“那怎么办？” 她急了，这块石头可遇不可求。
袁慕往旁边的公厕指了指：“你去那边躲躲，我来买。” 他从钱包里掏出六千块，“就说这石头是我买给我妈的，他总不能跟我抢。”
洛昭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跑进了公厕。从门缝里往外看，袁慕正把钱递给老太太，抱起石头往市场外走。花衬衫跟了几步，大概觉得抢不过个半大男孩，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她刚想出去，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别以为换个人就能瞒天过海，这石头你们带不走。”
洛昭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们到底是谁？怎么知道她要买这块石头？
冲出公厕时，正看见袁慕被三个壮汉堵在巷口，石头扔在地上，被其中一个踩在脚底下。花衬衫叉着腰站在旁边，笑得像只偷鸡成功的狐狸。“小子，把石头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这是我买的。” 袁慕攥着拳头，后背挺得笔直。
“你的？” 花衬衫踹了石头一脚，“在这市场里，我说是谁的就是谁的！”
洛昭急得团团转，口袋里只有手机和银行卡，根本打不过他们。眼看那壮汉就要动手，她突然想起上次那个金链子男人，掏出手机翻通话记录 —— 幸好当时留了个心眼。
电话接通时，她的手都在抖。“喂，张老板吗？我是上次卖你翡翠的那个女孩……”
金链子的声音懒洋洋的：“怎么了？又有好东西？”
“我在市场被人抢了，就在东南角的巷子里。” 洛昭飞快地说，“他们人多，你能不能……”
“等着。” 金链子没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花衬衫听见她打电话，笑得更嚣张了：“叫人？我倒要看看谁这么不长眼，敢管我的事。” 他冲那三个壮汉使了个眼色，“给我打！”
拳头挥过来的瞬间，袁慕把洛昭往身后一推，自己硬生生挨了一下，闷哼了一声。洛昭急得想咬人，突然听见巷口传来汽车喇叭声，一辆黑色越野车冲了进来，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金链子从车上下来，穿着件黑色 T 恤，脖子上的金链子晃得人眼晕。“谁他妈敢动我的人？”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股狠劲。
花衬衫的脸瞬间白了，搓着手赔笑：“张老板，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 金链子一脚踹在踩石头的壮汉腿上，“把脚拿开。”
壮汉疼得嗷嗷叫，赶紧把脚挪开。金链子蹲下去，用袖子擦了擦石头上的泥，眼睛亮了亮：“好东西啊。” 他抬头看向洛昭，“这是你买的？”
洛昭点点头，心还在狂跳。
“多少钱？”
“六千。”
金链子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大概有十五万，拍在花衬衫脸上：“这石头我买了，剩下的钱，给这小伙子看伤。” 他指了指袁慕嘴角的淤青，“不够再跟我说。”
花衬衫捧着钱，脸一阵红一阵白，拉着那三个壮汉灰溜溜地跑了。
袁慕捂着肚子直咧嘴：“这钱也太好赚了。”
金链子笑了，露出颗金牙：“不是钱好赚，是眼光值钱。” 他拍了拍洛昭的肩膀，“小姑娘，有兴趣跟我干吗？我带你去缅甸看原石，保准比在这小市场里赚得多。”
洛昭的心一动。去缅甸？离翡翠的源头更近，或许能发现更多线索。可这人跟王副局长的公司有牵连，靠不靠谱？
“我再想想。” 她捡起地上的石头，沉甸甸的压手，“这石头……”
“归你了。” 金链子摆摆手，“就当交个朋友。不过有句话得说在前头，这行水太深，不是有眼光就能混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特别是跟某些人扯上关系后。”
洛昭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她跟寒殿有关？还是在提醒她小心王副局长？
越野车开走时，车窗降下来，金链子扔出个名片：“想通了打这个电话。”
名片上印着 “张启明” 三个字，头衔是 “盛世珠宝董事长”，地址在市中心的写字楼里，跟王副局长的医疗器械公司在同一条街上。
袁慕揉着肚子站起来：“这人看着不像好人啊。”
“但他帮了我们。” 洛昭把名片塞进钱包，“而且，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把石头送到袁慕家寄存后，两人去了趟银行。洛昭把张启明给的十五万存进卡里，加上上次的三万，一共十八万。看着 ATM 机吐出的回执单，她突然觉得踏实了不少 —— 这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筹码。
“开公司的钱够了？” 袁慕戳了戳她的胳膊。
“差不多了。” 洛昭把回执单折成小方块，“但还得找个靠谱的注册地址，不能让人知道我们是学生。”
路过打印店时，洛昭突然停住脚步。玻璃橱窗里贴着张招聘启事，招文员，地址在盛世珠宝所在的写字楼。“你说，我去应聘怎么样？” 她指着启事，眼睛发亮，“这样就能光明正大地查张启明和王副局长的关系了。”
袁慕皱起眉：“太危险了吧？万一他们发现你的身份……”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洛昭想起柳曼云房间里的加密笔记本，“而且，我总觉得张启明跟寒殿不是一路人。” 他刚才那句 “跟某些人扯上关系”，更像是在警告。
正说着，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条陌生短信，只有个地址和时间：“下午三点，艾草巷 17 号，有人找你。”
洛昭的手指顿住了。艾草巷？跟 U 盘视频里提到的地方一样！是谁发的短信？是父亲？还是……
她抬头看向袁慕，他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去不去？”
洛昭捏了捏口袋里的银行卡，金属边硌得手心生疼。十八万的启动资金还没捂热，新的诱饵就来了。这会不会是个陷阱？可如果不去，可能会错过重要的线索。
“去。” 她深吸一口气，“但得先做点准备。”
走进超市时，她直奔医疗器械区，买了瓶防狼喷雾和个小小的录音笔。结账时，看见货架上摆着副墨镜，黑色的，镜片很大，能遮住半张脸。洛昭突然想起自己的眼睛 —— 或许戴着墨镜，能掩饰透视时的异样？
戴上墨镜走出超市，阳光被挡在镜片外，世界变成了暗色调。洛昭试着看向路边的树干，没反应；看向袁慕的背包，也没动静。她心里有点慌，难道这墨镜还能阻断异能？
“怎么了？” 袁慕注意到她的脸色。
“没什么。” 洛昭摘下墨镜，眼睛突然一阵刺痛，眼泪涌了出来。再看向袁慕的背包，透视能力又回来了，能看见里面的相册和半块没吃完的肉包。
看来这异能还得 “裸眼” 使用。她把墨镜塞进包里，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下午两点半，两人站在艾草巷口。这条巷子很旧，青石板路上长着青苔，两旁的老房子墙皮都剥落了，门牌号锈得快看不清。17 号是间关着门的药铺，门板上贴着张褪色的 “转让” 启事，墙角堆着捆干枯的艾草，风一吹，碎末子飞得满天都是。
“就是这儿？” 袁慕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洛昭点点头，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笔，按下了开关。“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
“不行，要进一起进。” 袁慕拽住她的胳膊，“万一有事……”
话没说完，药铺的门 “吱呀” 一声开了道缝，里面传来个苍老的声音：“进来吧，就你一个。”
洛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声音…… 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她回头看了看袁慕，他冲她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担忧。
“放心，我没事。” 洛昭拍了拍他的手，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药铺的门。
一股浓烈的艾草味扑面而来，比父亲身上的还要冲。屋里没开灯，光线很暗，只能看见个模糊的人影坐在太师椅上，背对着门口。
“你是谁？找我什么事？” 洛昭握紧了防狼喷雾。
人影慢慢转过来，光线落在他脸上 —— 是那个拄拐杖的老员工！就是父亲带回来的那个，手里拿着铁皮盒子的老人。
“洛小姐，别来无恙。” 老人的嘴角扯出个僵硬的笑，“我是赵伯，你父亲的老朋友。”
洛昭的心跳得飞快：“是我爸让你来的？”
赵伯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借着窗外的光递过来。是个小小的布包，摸着硬硬的，像是块石头。“这是你母亲留下的，她说等你能看透石头里的东西时，再交给你。”
洛昭的手顿住了。母亲怎么知道她有透视异能？难道…… 当年改造她眼睛的事，母亲根本就知情？
她颤抖着接过布包，刚想打开，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伯的脸色突然变了：“他们来了！快走！从后门走！”
洛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向后院。身后的门 “砰” 地一声被撞开，花衬衫的声音嚣张地响起：“老东西，把东西交出来！”
后院的门虚掩着，外面是条更窄的巷子。洛昭回头看了一眼，赵伯正举着拐杖和花衬衫他们对峙，拐杖 “啪” 地打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咬了咬牙，拉开后门冲了出去。布包在口袋里硌着她，像块滚烫的烙铁。
跑出没几步，身后传来赵伯的惨叫声。洛昭的脚步顿了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可她知道，现在不能回去，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巷子里的风卷起艾草末子，迷了她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