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蹲下来，捡起一块最锋利的碎瓷片。
紧紧攥在手里。
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他不觉得疼。
他慢慢站起来，转过身。
看着王经理离开的方向。
那双眼睛，黑得吓人。
里面没有一点年轻人的冲动。
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还有冰下面，压着的滔天火焰。
王经理。
国营饭店。
这个吃人的旧体制。
你们等着。
我陆远，回来了。
这一次。
我不会再让我的家人，受一丁点委屈。
谁敢动他们一下。
我就让谁，拿命来还！
他没喊出来。
但这声呐喊，比任何声音都响。
响彻在这条贫穷、寒冷的八十年代街头。
第2章：旧屋陋室：家的味道与贫困的烙印
陆远扶起陆萍。
“萍萍，不哭了。”
他的声音很哑。
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陆萍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
“哥……碗……碗都碎了……”
那是家里吃饭的家伙。
全拿出来了。
“碎了就碎了。”
陆远说。
“哥再给你买新的。”
他拉着妹妹的手，朝家的方向走。
手里的碎瓷片，他没扔。
血还在滴。
一滴，一滴，落在黄土地上。
家在巷子最深处。
一个用土砖搭起来的矮房子。
风一吹，墙上的泥往下掉。
门是两块烂木板拼的，关不严。
陆远推开门。
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里很暗。
只有一束光，从屋顶的破洞里照进来。
光里，飘着无数灰尘。
爹陆建国坐在小板凳上，就着光编着草绳。
他背驼得很厉害。
咳嗽一声，整个胸膛都在震。
娘张桂兰在灶台边忙活。
灶台是黑的。
墙也是黑的。
常年被烟熏的。
听见开门声，娘回过头。
看见陆萍的样子，她手里的碗差点掉了。
“萍萍！你这是咋了？”
娘几步跑过来，拉着陆萍左看右看。
看见她裤子上的汤渍，心疼得不行。
“没烫着吧？我的傻闺女！”
陆萍摇摇头，眼泪又掉下来了。
“娘，豆腐脑……全洒了……”
爹也站了起来。
他看见陆远手里的血，眉头皱得死死的。
“远子，你又打架了？”
声音又沉又累。
家里还有两个小的。
弟弟陆安，妹妹陆宁。
都才七八岁。
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缩在角落里。
看着哥哥姐姐，吓得不敢说话。
这就是他的家。
一个被贫穷压得喘不过气的家。
陆远看着爹娘头上的白发。
看着弟妹破了洞的衣裳。
他喉咙发紧。
前世的画面又冒了出来。
爹的葬礼。
娘哭瞎的眼睛。
妹妹拖着病体，嫁给一个瘸子，只为了换点彩礼给他做生意。
他捏了捏拳头。
指甲都快掐进肉里。
“爹，娘。”
他开口了。
“我没事。”
“萍萍也没事。”
他把陆萍拉到娘身边。
“娘，你给萍萍看看手。”
然后他走到爹面前。
“爹，我没打架。”
他摊开手。
带血的瓷片，静静躺在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