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乐得清静,捧着新淘换来的话本子,嚼着蜜饯,觉得这病生得也不算太亏。
能下地这天,阳光正好,她搬了摇椅到廊下,裹着厚厚的毯子,懒洋洋地翻书。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眼皮都没抬。
除了那位越来越阴晴不定的王爷,没人敢不通报就进她的院子。
脚步声停在摇椅前,阴影落下,挡住了她的光。
苏棠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将书往下挪了挪,露出半张脸。
龙墨沉穿着一身墨色常服,身姿依旧挺拔,只是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是没睡好。
他手里没拿和离书,也没端药碗,就那么站着,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像是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却又不知如何处置的古董。
“王爷,”苏棠先开了口,声音还带着病后的沙哑,“挡着我晒太阳了。”
龙墨沉喉结微动,侧开半步,阳光重新洒在苏棠身上,暖融融的。
他却没走,沉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两人之间。
“太医说,”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你身子弱,需好好将养。”
“哦,劳王爷挂心,死不了。”苏棠重新举起话本,逐客令下得明明白白。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府里新来了一个江南厨子,”龙墨沉像是没听到她的冷淡,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僵硬得像在背诵公文,“做得一手好点心。你若……若有什么想吃的,吩咐他去做。”
苏棠翻书的手一顿。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位爷是觉得她快病死了,心里过意不去,开始施舍慈悲了?
她放下书,认真看向他,试图从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找出点端倪:“王爷,您没事吧?”
龙墨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视线,语气重新冷硬起来:“本王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不过是看你病中可怜!”
“那倒不必。”苏棠扯了扯嘴角,重新窝回摇椅里,“我吃惯了小厨房的粗茶淡饭,江南点心太精细,消受不起。王爷还是留给柳侧妃吧,她喜欢。”
“苏棠!”龙墨沉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提高声音,“你非要这般说话?”
“那我该如何说话?”苏棠抬眼,目光清凌凌的,没有怨恨,没有嫉妒,只有纯粹的、近乎残忍的疑惑,“王爷,您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呢?”
“我跪雪地,您嫌我碍眼;我嗑瓜子,您觉得我故作姿态;我祝福您和柳侧妃,您撕了和离书;我病了,您来问我为什么病;我想安生过日子,您又跑来问我想吃点什么……”
她轻轻笑了一下,带着点荒谬的意味:“王爷,您不觉得您很矛盾吗?”
龙墨沉被她一连串的话问得哑口无言,脸色阵青阵白。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想让她怎么样?
他想让她变回以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会哭会求会嫉妒的苏棠,可那个苏棠让他厌烦;他又无法忍受现在这个将他彻底无视、活得滋润无比的苏棠。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焦躁,让他愤怒,让他……无所适从。
他看着她裹在毯子里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子,看着她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喉头,几乎要脱口而出——别再提柳如烟!别再提和离!看着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