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水蓝裙角蘸着斜阳,沈悦正俯身嗅一枝“紫龙卧雪”。她未施铅华,鬓边只别一支白玉簪,簪头垂落一缕碎发,随风掠唇。
那一瞬,陆铭喉结微动。
沈悦似有所觉,偏首。
四目相对。
她未笑,眸中却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像江南三月烟色,隔了千里,仍湿人衣。
陆铭指尖倏然收紧。
……
夜,将军府。
烛火摇晃,苏瑶倚榻,以银剪剔灯芯。梅香低声禀:“夫人,沈姑娘已按您的吩咐,在菊宴上与将军‘偶遇’三次。”
“三次?”苏瑶轻笑,“那便够了。”
她抬眼,望向窗外残月,声音低得似与自己说:“陆铭,你可知——”
“猎人与猎物,往往同陷一笼。”
……
同夜,书房。
陆铭展纸,笔悬于空,墨汁滴落,晕开一朵漆黑的花。
他眼前仍浮着那双烟雨眸。
良久,他唤来心腹:“去查,今日长公主府,那位着蓝衫的沈姓女子。”
心腹领命而去。
陆铭指腹摩挲着腰间玉佩,指腹冰凉。
那玉佩,刻着一个小小的“瑶”字。
他却不知,同一刻,沈悦立于客栈窗下,以指尖蘸窗霜,写下一行字——
“第一步,已落子。”
她抬眸,月色映进瞳孔,冷得像一把刚出鞘的剑。
2 布局(再续)
五更鼓响,京城像一张被露水打湿的网,悄无声息地收拢。
沈悦在客栈燃一盏青灯,灯芯“噼啪”一声,爆了个极小的火星。她低头,将那张写着“第一步”的窗霜纸凑近火苗,火光舔上字迹,瞬间蜷成灰白的蝶,散在袖口。
门被轻叩,三长两短。
“进。”
梅香闪身而入,斗篷上带着秋夜的肃杀。她递上一只小小竹筒,压低嗓音:“夫人让姑娘亲启。”
沈悦以银簪挑开蜡封,倒出里头一张薄如蝉翼的茧纸,上头字迹极细,却力透纸背——
【秦婉柔,庚申年七月生,母早亡,父秦嵩贪墨案底三宗,皆被陆铭暗中压下。其外祖曾任太子少傅,与长公主府往来甚密。今夜亥时,秦嵩会密会陆铭于西华门外私宅,携礼单。】
落款是一枚小小的“瑶”,像一朵压扁的梅,烙在纸角。
沈悦看完,将茧纸重新卷起,塞进灯罩。火舌一卷,光色在她脸上跳出一层浮动的金,衬得眼底那抹冷意愈发森然。
“转告夫人,”她声音轻得像窗外凝霜的瓦,“亥时之前,我要一支‘沉水香’,还有——”
她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画出一个字:
“琴。”
梅香颔首,隐入黑暗。
……
亥时,西华门外私宅。
夜色如一匹上好的玄缎,缀着零星的星子,远处更鼓闷哑。陆铭披玄狐大氅,负手立于廊下,面前秦嵩躬身,双手奉上礼单,笑得像只被油浸透的耗子。
“将军,小女婉柔仰慕将军久矣,此乃区区薄礼,还望笑纳。”
陆铭没接,只抬眼,看向夜空。
那里,一钩凉月薄如刀。
他忽然想起白日里沈悦那双烟雨眸,心口像被极细的丝弦勒了一下,隐隐作痛。
“秦大人,”他声音低冷,“本将军若娶令爱,你能给我什么?”
秦嵩笑得牙床发亮:“太子少傅旧部,皆愿为将军驱策;再加上长公主府的姻亲……将军所谋,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