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绿皮火车上的十三块五
短片专属BGM,酷狗搜索作者:缘笙梦芯《别等我到最后》
火车钻过隧道时,车厢里的灯闪了三下,我对面座位的大妈把最后一口泡面汤喝得精光,塑料碗捏出“嘎吱”的响。我往硬座缝里缩了缩,右脚的帆布鞋磨得脚后跟生疼——这双鞋还是三年前在东莞地摊上买的,当时老板说“三十五,耐穿”,现在鞋帮裂了道口子,露出里面发黄的鞋垫,鞋垫底下压着我最后的家当:三百二十七块四毛钱,其中有十三块五是硬币,是昨天跟电子厂老板吵架被辞退时,他从抽屉里扒拉出来的,说“就这些了,爱要不要”。
我捏了捏裤兜,硬币硌得大腿发麻。车窗外的树往后退,像我这八年的日子,乱哄哄的,抓不住一点实在的东西。出发前,我在出租屋的镜子前站了十分钟,镜子是裂了角的,照出我乱糟糟的头发,下巴上的胡茬青黑一片,眼角有道浅疤——去年在工地搬砖,被水泥袋划的,当时流了好多血,我没去医院,找工友要了片创可贴,现在留了疤,像条永远擦不掉的印子。
我其实不想回家。
上次跟家里通电话是三年前的除夕夜,我在网吧包夜,母亲的电话打进来,背景里有鞭炮声,她的声音裹着哭腔:“峰儿,回趟家吧,你爸……他总在门口等你。”我当时正跟队友打团战,鼠标点得飞快,嫌她啰嗦:“回啥回?我这还没混出个人样,回去让人笑话?”母亲没说话,只听见电话那头有父亲的咳嗽声,然后她就挂了。
后来我再没打过电话。不是不想,是不敢。我换了十几个工作,电子厂、工地、餐馆服务员、快递员,没一个干得长久。去年跟人合伙开小吃摊,被人骗了八千块,那是我攒了半年的钱,最后只能躲在出租屋里啃了一个月泡面。我怕家里问起“混得咋样”,怕听见母亲的叹息,更怕看见父亲那种“我早知道你不行”的眼神。
火车广播里说,还有半小时到县城站。我摸出烟盒,里面只剩最后一根红塔山,是昨天被辞退时,工友塞给我的。我点燃烟,猛吸一口,呛得嗓子疼。想起小时候,父亲总在院子里抽烟,也是这个牌子,我嫌呛,抢过他的烟扔在地上,他也不生气,只笑着说“小兔崽子,等你长大了就懂了”。那时候我不懂,现在懂了,烟这东西,呛的是嗓子,压的是心里的慌。
车到站时,天刚蒙蒙亮,站台飘着深秋的冷雾,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我拎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这是我刚出来打工时母亲给我缝的,上面绣着个歪歪扭扭的“峰”字——跟着人流往外走。出站口的牌子换了,以前是红油漆写的“清溪县城站”,现在变成了亮闪闪的LED屏,旁边多了个快递柜,以前常蹲在门口卖茶叶蛋的老奶奶不见了,换成了穿美团外套的小哥,正对着手机喊“催啥催,这就送”。
我站在出站口,不知道往哪走。县城比我记忆里大了,以前只有一条主街,现在多了好几栋高楼,路边的商店挂着我不认识的牌子,“网红奶茶”“电竞酒店”,我像个外人,站在自己的家乡里,连方向都辨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