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箱盖。里面塞满了各种被岁月遗忘的零碎:几本蒙尘的中学课本,边角卷曲;一叠早已过期的美术班结业证书,纸张发黄变脆;几个干瘪开裂的颜料锡管,凝固的颜料硬得像石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属于“林晚”过去的碎片,与“沈静”似乎并无关联。
她有些泄气,准备合上箱盖。就在手指触碰到箱盖边缘的一刹那,箱底角落里,一个毫不起眼的、更小的硬纸板盒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它被压在最下面,上面还被几本旧杂志盖着,只露出一角暗红色的边。那颜色很旧,像凝固了很久的血渍。
心头莫名地一跳。她拨开那些杂志,把那个小盒子抽了出来。盒子很轻,四四方方,表面没有任何标记,只有经年累月留下的污渍和磨损的痕迹。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混合着强烈的不安,悄然攥紧了她的心脏。她犹豫了,指尖悬在盒盖边缘。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尖锐地提醒:扔掉它!连同过去的一切,都该被扔进垃圾堆!明天之后,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但另一个更深的、更顽固的念头压倒了它。打开它。在彻底遗忘之前,打开它。
她掀开了盒盖。
没有预想中的照片或者日记本。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叠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纸。纸张很薄,边缘已经微微泛黄卷曲。林晚的呼吸下意识地屏住了。她伸出手,指尖有些发颤,小心翼翼地捏起最上面一张。
是一张汇款单。
非常老式的银行汇款单,纸质粗糙,蓝色复写纸的痕迹有些模糊。收款人姓名一栏,用朴拙但清晰的钢笔字写着:XX大学国际学院(林晚学杂费专用)。汇款金额:伍仟元整。汇款人姓名:沈静。地址是林晚无比熟悉的——她们曾经那个破旧的家。汇款日期……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是她刚到国外念书第二个月初!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怎么可能?她出国第一年的费用,明明是父亲生前留下的那笔微薄的保险金!沈静哪来的钱?她不是把一切都给了她的宝贝继女吗?
指尖因为用力而冰凉,她飞快地翻动下面一张。
还是汇款单。收款人依旧是她的大学。金额变成了陆仟元。汇款人:沈静。日期:三个月后。
她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攫住,一张一张,近乎疯狂地往下翻。汇款金额从几千到后来稳定在七八千,日期几乎雷打不动地出现在每个季度初。收款人永远是她。汇款人永远是沈静。时间跨度,从她踏入异国校园的第一个月开始,一直延续到她拿到毕业证后的第三个月才停止。厚厚一叠,足有二三十张!
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惊愕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认知堤坝。她感觉不到自己的指尖,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只有一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那些泛黄的纸张,那些朴拙的钢笔字,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烫进她的灵魂深处。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明明……林晚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混乱的思绪里只剩下十年前沈静那张惨白的、沉默的脸,和继妹拿到保送通知后那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巨大的矛盾撕裂着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