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屿根本没注意到她的不适。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催命符般的铃声攫住了。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动作带着一种失态的慌乱,手指急切地伸向内袋掏出那只嗡嗡作响的手机。屏幕亮起的光线刺眼,映亮了他紧绷的下颌线。
只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傅承屿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得像冬日里蒙霜的窗纸。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海的眼眸里,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翻滚着无比复杂的情绪——是震惊?是难以置信?还是……一种苏晚读不懂的、近乎炽烈的光芒?
休息室的门并未关严。门外舞池里流淌的轻柔爵士乐,走廊里宾客们压低却清晰的谈笑声,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无比清晰起来。那些声音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地涌入门扉的缝隙。
“……真醒了?” “天啊,命可真大……” “那里面那位……今天是……” “嘘——小声点!看傅总脸色……”
细碎的议论声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尖锐地刺破薄薄的门板,密密麻麻地扎进苏晚的耳膜,直抵心底最深处那片摇摇欲坠的脆弱。她扶着梳妆台边缘,稳住身形,指尖死死抠进光滑的木料里,几乎要嵌进去。刚才被撞到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那点痛楚,远不及此刻心脏被无形之手狠狠攥紧的窒息感。
傅承屿猛地抬起头,动作快得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他似乎这才迟钝地意识到门外的声音和苏晚的存在。他的目光有些慌乱地扫过门口,然后飞快地、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苏晚。
四目相接。苏晚站在那里,脸上的血色也早已褪尽,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她没有质问,没有哭喊,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像沉静的湖泊,湖面结了厚厚的冰,冰层下是汹涌的暗流和巨大的空洞。所有的伪装都在那铃声和议论中被生生撕碎,只剩下赤裸裸的、无处遁形的难堪和冰冷的预判。
傅承屿张了张嘴,喉咙滚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只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机屏幕仍旧固执地亮着,显示着那个名字——顾薇薇。
休息室里死寂无声,只有手机催命般的震动声在嗡嗡作响,震得空气都在低沉地呻/吟。
几秒的僵持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傅承屿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最终被一种近乎痛苦的挣扎所取代。他避开了苏晚那冰封般的目光,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挤得异常艰难:
“医院……顾薇薇……她醒了。”他顿了顿,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那句话说完,“薇薇……她醒了。”
他没有看苏晚的眼睛,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沾了些许台面灰尘的裙摆上:“等我回来。”这四个字,他说得极快,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决绝,更像是一种仓促的自我说服。
话音未落,他已经像一阵旋风般冲了出去。
沉重的休息室门被他猛地拉开,又“砰”地一声在他身后重重甩上,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回响,震得墙壁都仿佛颤了一下。那扇紧闭的门,像一个冰冷的句号,突兀地打在了一切尚未开始的序章上。
门外,短暂的死寂之后,是轰然炸响的、再也无法压抑的议论浪潮!那些声音如同汹涌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薄薄的门板,蛮横地灌满了整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