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让你，看清楚了一些东西而已。”
“看清楚，你所谓的‘善良纯真’的小师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也看清楚，你这个高高在上的仙尊，做出的选择，有多么可笑。”
重霄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坐着，从白天，到黑夜。
那一天，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
剖心救人，这件事，他真的做对了吗？
6. 梦魇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地生根发芽。
重霄开始做梦。
他已经几百年没有做过梦了。修为到了他这个境界，睡眠早已被打坐取代。
可现在，只要他一合眼，哪怕只是片刻的假寐，都会坠入梦境。
梦里，全是我。
有时，是七岁的我，穿着不合身的破烂衣服，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角，仰头问：“仙长，你会收留我吗？”
有时，是十五岁的我，在练剑坪上摔了无数次，膝盖磕得全是血，却还是笑着对他说：“师尊，我今天又多练会了一招！”
有时，是二十岁的我，为了给他采一株生长在悬崖上的仙草，差点掉下山崖。他把我救上来，难得地夸了我一句“有心了”，我便高兴了好几天。
还有……临死前的我。
躺在寒玉床上，胸口一个血淋淋的洞，用最后一口气问他：“师尊，你的心，不会痛吗？”
这些记忆，他本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或者说，他从没在意过。
可现在，它们被我从他记忆的角落里，一一翻找出来，在他梦里，一遍一遍地，循环播放。
他开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有一天，他处理完宗门事务，走在回寝殿的路上。
路过一片桃林。
他看见桃树下，有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女，正在练剑。
剑法，是他亲手教的。
身形，是他熟悉的。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开口唤：“阿九。”
少女回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师尊？您叫我？”
不是我。
是我新收的小师妹，刚入门不久。
重霄的身体僵住了。
小师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关心道：“师尊，您没事吧？”
他没有回答，落荒而逃。
回到寝殿，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地喘息。
“很有趣，对不对？”我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带着一丝嘲弄，“你开始在我身上，看到她的影子了。”
“哦，不对，说反了。”
“你开始在所有人的身上，看到我的影子了。”
“那个被你亲手杀死，化为飞灰的弟子。”
“她像鬼魂一样，缠着你，不肯走了。”
“师尊，这种感觉，好受吗？”
重霄沿着门板，无力地滑坐在地。
他抱着头，感觉自己的神智，正在被一点一点地侵蚀。
他引以为傲的理智，他坚不可摧的道心，都在我的面前，节节败退。
他发现，他忘不掉我。
越是想忘，就记得越清楚。
我流过的血，我掉过的泪，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元神上。
他开始害怕。
害怕有一天，他会彻底疯掉。
7. 寻道
重霄决定去找一个人。
他的师叔，也是当今仙门辈分最高的人——忘尘真人。
忘尘真人常年闭关，不问世事，据说修为已经到了半神之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