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放…我下来…”萧彻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在追兵逼近的碎石滚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而决绝!
沈璃惊愕回头,正对上萧彻那双骤然睁开的眼睛!
虚弱依旧,但那瞳孔深处燃烧的,却是如同濒死凶兽般的、近乎疯狂的锐利寒光!
他那只未受伤的手,正死死攥住腰间那柄通体漆黑的短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想做什么?!以他现在的状态,冲上去无异于自杀!
“世子!不可!”
沈璃急声阻止,匕首横在身前,准备迎战已经能看到身影的追兵。
赵嬷嬷也慌了神,背着萧彻进退两难。
“闭嘴!听我…咳咳!”
萧彻厉喝,却被剧烈的咳嗽打断,鲜血顺着嘴角溢出。
但他眼中那股不顾一切的疯狂意志却丝毫未减!
他猛地挣脱赵嬷嬷的扶持,身体踉跄着几乎栽倒,却硬是用那柄黑匕拄地,稳住了身形,挡在了沈璃和赵嬷嬷身前!
他面对着陡峭的沟坡上方,那里,三个“灰鼠”手下的精锐打手已经攀爬下来,脸上带着狞笑,手持淬毒的短刃和套索,如同盯上猎物的豺狼!
“哟呵!
还有个硬茬子想逞英雄?”
为首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嗤笑,打量着萧彻摇摇欲坠的身体和满身的绷带血迹:
“兄弟们,这残废交给我!那娘们和老太婆抓活的!北狄人可说了,要活的才值钱!”
话音未落,疤脸汉子已如同猎豹般猛扑而下!手中短刃直取萧彻心窝!速度极快!
另外两人则狞笑着从侧翼包抄,目标直指沈璃和赵嬷嬷!
“小姐小心!”
赵嬷嬷惊呼,放下萧彻(他已勉强站稳),拔出软剑就要迎敌!
沈璃眼神冰冷,毒针“见血封喉”已滑入指尖!就在她准备拼死一搏的瞬间!
挡在最前的萧彻,动了!
他没有格挡,没有闪避!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柄通体漆黑的短匕,朝着扑来的疤脸汉子,狠狠掷了出去!
不是刺!而是如同投掷暗器一般,用尽全力地投掷!
那黑匕在空中划过一道不起眼的乌光,速度并不算快,轨迹也平平无奇。
“垂死挣扎!”
疤脸汉子不屑地冷笑,甚至懒得躲避,只是微微侧身,准备轻松格开这软弱无力的“暗器”。
然而,就在黑匕飞临疤脸汉子身前不足三尺之时!
异变陡生!
那看似平平无奇的黑匕匕身,骤然亮起数道极其细微、如同蛛网般纵横交错的赤红纹路!
一股狂暴的、令人心悸的毁灭性能量波动瞬间爆发!
“不好...!”
疤脸汉子脸上的狞笑瞬间化为无边的恐惧!他想要后退,想要格挡,却已经来不及了!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恐怖爆炸,毫无征兆地在狭窄的后沟中轰然炸响!!!
刺目的赤红光芒瞬间吞噬了冲在最前的疤脸汉子!
狂暴的气浪裹挟着碎石、泥土和血肉碎块,如同飓风般向四面八方疯狂冲击!
“啊——!”
紧随其后的两个打手首当其冲,被狂暴的气浪狠狠掀飞,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撞在两侧的石壁上,筋断骨折,瞬间毙命!连惨叫都只发出一半!
沈璃、赵嬷嬷、甚至刚站稳的萧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爆炸掀得倒飞出去!
沈璃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眼前一黑,喉头一甜,整个人如同滚地葫芦般向后翻滚!
赵嬷嬷也被气浪卷倒,重重摔在一块岩石上,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爆炸的中心,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焦黑大坑!疤脸汉子早已尸骨无存!浓烈的硝烟混合着刺鼻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弥漫在狭窄的后沟之中!
萧彻在掷出黑匕的瞬间,就被爆炸的反震之力震得倒飞出去,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黑,再次陷入昏迷。那柄引发爆炸的黑匕,也不知所踪。
剧烈的耳鸣声中,沈璃艰难地抬起头,只觉得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她挣扎着爬起身,顾不得浑身剧痛和嘴角溢出的血丝,目光急切地搜寻。
“嬷嬷!世子!”她嘶哑地喊道。
赵嬷嬷倒在几丈外,额头磕破了,血流满面,昏迷不醒。萧彻则倒在更远处一块岩石旁,气息微弱,生死不知。
爆炸的余波还在碎石簌簌落下。
沈璃的心沉到了谷底。虽然追兵被瞬间解决,但这代价…太大了!
她踉跄着扑到赵嬷嬷身边,探了探鼻息,还好,只是撞晕了。
她撕下衣襟,迅速为赵嬷嬷包扎止血。又跌跌撞撞地冲到萧彻身边。
他的情况更糟,本就重伤的身体再遭重创,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呼吸若有若无,胸前的绷带再次被鲜血浸透。
“撑住…一定要撑住…”
沈璃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拿出仅剩的金疮药,颤抖着洒在他崩裂的伤口上。
她不敢去想后果,只能机械地进行着止血包扎。
就在这时,上方烽燧台方向,传来了“灰鼠”老头气急败坏的咆哮和更多杂乱的脚步声!显然,爆炸声惊动了上面留守的人!
“该死!”
沈璃脸色惨白。追兵马上就到!而嬷嬷昏迷,萧彻濒死,她自己也受了内伤!后沟前方是陡峭的乱石坡,根本无路可逃!
后方…她绝望地回头望去,只见后沟的尽头,竟是一道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断崖!
绝路!真正的绝路!
“在下面!快!别让他们跑了!” “灰鼠”老头尖利的声音如同催命符,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兵刃出鞘声,正快速从陡坡上方逼近!
沈璃看着昏迷的赵嬷嬷和气息奄奄的萧彻,又望了望深不见底的断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
与其落在“灰鼠”或北狄人手里受尽折磨,不如…
她猛地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先将昏迷的赵嬷嬷拖到断崖边!
然后,她返身,用尽吃奶的力气,半拖半抱地将沉重如山的萧彻也拖到了崖边!
追兵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陡坡上方!火光晃动,人影幢幢!
“抓住他们!” “灰鼠”老头的尖叫近在咫尺!
沈璃最后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眼中再无半分犹豫!
她一手紧紧抓住赵嬷嬷的腰带,另一只手死死抱住萧彻的身体,用尽最后的力量,朝着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纵身一跃!
“跳啊——!”
风声在耳边凄厉地呼啸!失重的感觉瞬间攫住了心脏!
冰冷的气流如同刀割般刮过脸颊!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通往幽冥地狱!
沈璃紧紧闭着眼,将赵嬷嬷和萧彻死死护在身前,任由身体急速下坠!
她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是粉身碎骨?还是…
噗通!噗通!噗通!
预想中的坚硬撞击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刺骨的激流和巨大的冲击力!
水!是水!
三人重重砸入冰冷湍急的暗河之中!巨大的水花溅起!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灌入口鼻,巨大的冲击力让沈璃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挣扎,死死抓住赵嬷嬷和萧彻,双腿用力蹬水,试图浮出水面!
激流汹涌,裹挟着三人如同落叶般在黑暗中急速漂流!
沈璃呛了好几口水,肺部火辣辣地疼。
她奋力托起赵嬷嬷和萧彻的头,让他们口鼻露出水面,自己则被水流冲得东倒西歪,身体不断撞上水底嶙峋的怪石,剧痛阵阵袭来。
不知在冰冷刺骨的暗河中漂流了多久,就在沈璃体力即将耗尽、意识开始模糊之际,前方的水流似乎变得平缓了一些,水流声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奋力睁开被水糊住的眼睛,借着不知从何处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隐约看到前方似乎是一个巨大的、被水淹没了一半的溶洞入口!
生的希望瞬间点燃了她最后的力气!她咬紧牙关,双脚拼命蹬水,借着水流的余势,拖着赵嬷嬷和萧彻,艰难地朝着那黑暗的溶洞入口漂去!
水流将他们缓缓推入溶洞。洞内空间豁然开朗,水流变成了平静的地下湖。
沈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昏迷的赵嬷嬷和萧彻拖上洞内一处相对干燥、铺满细沙的浅滩,自己也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地,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河水。
冰冷的空气刺激着皮肤,让她剧烈地颤抖。
她挣扎着坐起身,借着从洞顶不知名矿物缝隙中透出的、极其微弱却奇特的幽蓝色荧光,打量着这个巨大的溶洞。
洞顶垂下无数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地面上则耸立着巨大的石笋,如同森然的巨兽牙齿。
地下湖水幽深平静,倒映着洞顶星星点点的幽蓝微光,显得神秘而诡异。
暂时安全了…沈璃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她顾不上自己的疲惫和伤痛,立刻检查赵嬷嬷和萧彻的状况。
赵嬷嬷呼吸还算平稳,额头伤口被水泡得发白,但暂无大碍,应该是撞击和水流的双重刺激导致深度昏迷。
萧彻的情况则极其糟糕!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脉搏时有时无,身体冰冷得像一块石头,胸前的伤口被水浸泡后,边缘发白翻卷,触目惊心!
失血、重伤、剧毒、爆炸冲击、冷水浸泡…任何一项都足以致命,何况叠加!
沈璃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拿出仅存的参片,塞入萧彻口中,又撕下自己相对干燥的内衫布条,重新为他包扎伤口。
但这一切,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显得杯水车薪。
“醒醒…萧彻…你不能死…”
沈璃的声音带着哽咽,徒劳地按压着他冰冷的胸膛,试图刺激他的心跳。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洞内水滴落下的单调回响和萧彻越来越微弱的呼吸。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沈璃。
难道…他们拼死逃出追杀的魔爪,最终却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溶洞里,眼睁睁看着萧彻死去?
就在这时,她为萧彻包扎的手,无意中触碰到了他腰间一个硬物。
不是狼符,而是一个被水浸透的、用油布紧紧包裹的小小锦囊。之前情况危急,一直未曾留意。
沈璃下意识地将锦囊解下。入手沉重冰冷。
她一层层剥开湿透的油布,里面露出的,竟是一个巴掌大小、通体由青铜铸造、表面布满繁复古老云雷纹的…匣子!
这青铜匣子造型古朴,严丝合缝,没有任何锁孔,只在匣子正面的中心,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如同花瓣般的凹陷图案。
沈璃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花瓣凹陷上!
一股莫名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瞬间席卷了她!
她颤抖着手指,从自己同样湿透的贴身锦囊中,摸出了那个蜜蜡密封的纯银“雪中春信”盒!
她将银盒底部,那个同样微小的、由父亲沈铸亲手刻下的篆体“沈”字印章,对准了青铜匣子中心的花瓣凹陷!
严丝合缝!
就在“沈”字印章与花瓣凹陷完美契合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而悠远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骤然从青铜匣子内部响起!
整个匣身微微震动起来!匣子表面那些繁复的云雷纹,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逐一亮起了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幽蓝色光芒!与洞顶的荧光交相辉映!
沈璃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