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戈有些意外,也有些局促:“举手之劳,没必要这么客气。”
“不是客气。”玫瑰的目光真诚,“我回去想了很久。很少有人……特别是做你这行的,会放弃到手的生意,去跟客人讲什么‘完美’和‘破坏’。大多数人,只想尽快成交。”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遇到过太多只想从我这里得到点什么的人。你的‘不要’,反而让我觉得……很特别。”
这番话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樊戈的心。他意识到,他那晚出于美学坚持的拒绝,在玫瑰的世界里,被解读成了一种难得的、不掺杂欲望的尊重。
“我只是……说了实话。”樊戈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你的身体,确实不适合纹身。”
玫瑰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环顾了一下略显凌乱却充满个性的工作室,目光落在墙角一幅樊戈未完成的风景水墨画稿上:“你还会画画?”
“随便涂涂,老本行罢了。”纹身之前,他确实学过几年国画。
“很好看。”玫瑰由衷地赞叹,然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转向樊戈,眼神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樊师傅,如果你晚上没事……我想请你喝杯咖啡,就当是正式感谢。”
空气似乎凝滞了片刻。樊戈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邀请来得突然,却又仿佛在意料之中。他看着她清澈而略带紧张的眼睛,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好。”他听见自己说,“等我收拾一下。”
约的地方不是喧闹的商圈,而是附近一条安静老街上的小咖啡馆。灯光昏黄,音乐舒缓,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脱离了纹身店那个特定的环境,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变化着。
起初有些许尴尬,话题围绕着无关紧要的天气、咖啡的口味展开。但几口温热的咖啡下肚,隔阂渐渐融化。樊戈聊起自己学画的经历,如何从传统的笔墨纸砚转向在人皮肤上作画,聊起他对线条和留白的理解,聊起开这家店的趣事和无奈。
玫瑰大多时候安静地听着,偶尔提问,眼神专注。在她柔和的目光注视下,樊戈发现自己比平时健谈了许多。他甚至提到了远在老家的父母,提到了他们希望他找个安稳工作,而他如何固执地坚持这份“不入流”的手艺。
“我觉得很好,”玫瑰轻声说,“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做得这么认真,很了不起。”她的认可,带着一种平和的力量,让樊戈感到一种被理解的温暖。
轮到玫瑰时,她的话则谨慎得多。她只说自己叫玫瑰,从小地方来城里打工,做过几份不同的工作,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她说得笼统而模糊,但樊戈能从她偶尔闪过的复杂眼神和轻描淡写的语气中,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沧桑。这非但没有减分,反而让她在他眼中更加真实、立体,激起了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城里确实不容易。”樊戈表示理解,没有深究她的过去。他看着她灯光下愈发柔美的侧脸,一股冲动涌上心头。“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等攒够了钱,或许回老家开个小店,地方不用大,安安稳稳的就好。”他描绘起想象中的画面:小城慢节奏的生活,熟悉的乡音,简单却踏实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