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奔丧,发现太奶奶的遗物里有一本厚厚的剪纸图样。
每一页都栩栩如生,可翻到后半本,内容却变得诡异起来。
邻居家暴男被剪成了碎片,村霸失足掉进粪坑淹死……
这些竟都和剪纸图样一模一样。
我颤抖着翻到最新一页,上面是一个穿着现代衣服的年轻女人,躺在棺材里。
那女人,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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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规律的哐当声,像是催眠曲,却一点也吹不散我心头的滞重。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从城市的棱角分明,渐渐揉成乡村模糊的绿意。我靠在微凉的车窗上,手指无意识地划着玻璃上凝结的水汽。
太奶奶走了。
消息来得突然,电话里,奶奶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只说老人家睡梦中去的,很安详,让我赶紧回去一趟。太奶奶九十有六,是村里有名的老寿星,按理说这是喜丧。可我心里头,总像是压着一块湿冷的石头,沉甸甸的,透不过气。
我和太奶奶不算特别亲近。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对那个藏在深山老林里的村庄,最大的印象就是寒暑假时,太奶奶那间总弥漫着草药和旧纸张味道的老屋。她总是坐在靠窗的炕上,逆着光,手里拿着一把银亮的小剪刀,窸窸窣窣地剪着红纸。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眼神浑浊,却像能看进人心里去。我不太敢和她对视,总觉得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藏着太多我无法理解的东西。
下了火车,又转乘那种颠簸得能把五脏六腑都挪位的乡村巴士,最后是一段坑洼不平的土路。拖着行李箱走到村口时,天已经擦黑。村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扭曲变形。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焚烧秸秆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火气。
老宅院门大开,里面透出白炽灯的冷光,人影幢幢。低低的啜泣声、乡邻的安慰声、还有道士做法事摇铃的清脆响声,混杂在一起,给这夜色平添了几分肃杀。
奶奶看见我,红肿着眼睛迎上来,一把抱住我,声音哽咽:“丫头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送送你太奶奶……”
灵堂设在正屋,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摆在正中,前面放着太奶奶放大的黑白遗照。照片上的她,穿着深色的对襟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我依照规矩,磕头上香,看着那跳跃的火焰和缭绕的青烟,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反而更重了。
丧事办得还算体面。太奶奶年纪大,辈分高,来吊唁的人不少。我作为曾孙女,大部分时间只是默默地跪在一边,看着那些或真或假的悲伤面孔。
忙乱中,我注意到一些细微的异常。比如,隔壁那个据说经常打老婆的王老五,这次也来了,上了香就缩在角落,眼神躲闪,脸色苍白得吓人,递茶碗时手抖得厉害。还有村西头的李屠户,以前是村里一霸,现在却像个被抽了骨头的软体动物,对着太奶奶的棺材鞠躬时,腰弯得几乎要对折过去,额头上全是冷汗。
这些细节,像针一样,轻轻刺着我敏感的神经。
下葬后的第二天,帮忙的乡邻渐渐散去,老宅里恢复了冷清。奶奶开始整理太奶奶的遗物。大部分旧衣物、被褥都打包好,准备分给需要的亲戚或者烧掉。最后,奶奶从太奶奶炕头那个褪了色的樟木箱子里,抱出一个用深蓝色土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