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理她。
我把鱼的内脏掏得干干净净,特别是一层黑色的腹膜,用刀尖一点点刮掉。
这是腥味的第一个来源。
然后,我找到了鱼身侧面的一条白线,用刀背轻轻一拍,一抽,一根完整的腥线就被我扯了出来。
这是第二个来源。
做完这些,腥味去了三成,但还不够。
我把碾碎的乌沉子和三里香叶子,混上一点粗盐,均匀地抹在鱼的里里外外。
然后用一块干净的麻布把鱼包起来,放在一边,让它“入味”。
这个过程,叫“脱胎”。
我奶奶说,这是让一条死鱼,重新活一次。
吴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到了我身后。
她看着我用些黑乎乎的粉末抹鱼,眉头皱了起来。
“你这搞的什么名堂?黑不溜秋的,能吃吗?”
她语气里满是嫌弃。
我转过头,平静地看着她。
“吴妈妈,各家有各家的法子。您要是不放心,现在换人还来得及。”
我把“换人”两个字咬得特别清楚。
吴妈妈被我噎了一下。
现在换人?换谁?
谁敢接这个烂摊子?
她冷哼一声:“别给我耍花招!要是搞砸了,我第一个撕了你的嘴!”
说完,她气冲冲地走了。
我看着案板上用麻布包着的鱼,心里冷笑。
撕了我的嘴?
吴妈妈,我怕你到时候,连话都说不出来。
3
时间一点点过去。
厨房里的热气越来越重,像个大蒸笼。
别的灶台上,菜肴的香气一道接一道地冒出来。
炒、烹、炸、煮,十八般武艺都使上了。
秀禾的红烧肉已经收汁了,酱红油亮,香气扑鼻,引得几个小丫头直咽口水。
吴妈妈看着自己侄女的杰作,脸上笑开了花,褶子都舒展了。
只有我的灶台,是冷的。
没有开火,没有热气,没有香味。
只有一块用麻布包着的东西,静静地躺在那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块准备拿去喂狗的骨头。
厨房里的人看我的眼神,已经从幸灾乐祸变成了赤裸裸的鄙夷。
“这阿俏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可不是,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开火,等着神仙来帮她做吗?”
“八成是知道自己不行,故意拖延时间呢。”
秀禾端着一小碗红烧肉,送到吴妈妈嘴边。
“姑母,您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吴妈妈吃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火候到了,甜咸也正好。今晚就看你的了。”
两人说着,还故意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满是胜利者的姿态。
我充耳不闻。
我在等。
等乌沉子和三里香把鱼肉里最后的腥气都吸出来,再把独特的草木味道渗进去。
这个过程,急不得。
差一分,味道就偏了。
多一分,草木味又会盖过鱼的鲜味。
我闭上眼,用鼻子轻轻地闻。
空气中,除了各种菜肴的混合香味,还有一丝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清气,从那块麻布里透出来。
还不够。
我奶奶说过,等到那股清气里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才算是火候到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前院传话的小厮已经来催过两次了。
吴妈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