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似乎传来苏茜不满的喊声：“哎！柠柠！才几点啊……” 但裴柠充耳不闻，只想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只有她急促紊乱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她冲进电梯，手指颤抖地按下一楼，背靠着冰凉的金属壁，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电梯镜面映出她此刻的模样：精心打理的发髻有些散乱，妆容掩盖不住脸色的惨白，眼圈泛红，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恐惧，像个走投无路的猎物。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裴柠像被电击般猛地低头。
还是霍沉。
“定位。现在。”
更短的句子，更冷的命令。没有称呼，没有情绪，只有不容置疑的指令。裴柠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她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开共享实时位置。看着那个代表自己的小蓝点在地图上移动，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押解的囚徒。
电梯门在一楼无声滑开。她低着头，快步穿过金碧辉煌却空无一人的大堂。门童恭敬地拉开沉重的玻璃门，夜风裹挟着城市的喧嚣猛地灌进来，吹在她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片战栗。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那个顶层公寓的地址时，声音沙哑得厉害。
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裴柠蜷缩在后座，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目光失焦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霍沉会怎么对她？暴怒？质问？还是……更可怕的沉默？她想起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平时就少有波澜，此刻想象着那里面可能凝结的冰霜，她感到一种灭顶的绝望。解释？他会信吗？在那样一句话之后？在那种场合被录下来之后？
她试图组织语言，脑海里却一片混乱。都怪苏茜！都怪张弛！都怪李薇！是他们逼她的！是他们害她的！委屈和怨恨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恐惧覆盖。霍沉……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听解释的人。他只相信他看到的，他掌控的。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浮金”会所对面，一栋不起眼的写字楼顶层，视野绝佳。巨大的落地窗前，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背对着门口，静静伫立。窗外是璀璨的都市夜景，万家灯火在他脚下铺陈开来，宛如流动的星河。他却视若无睹，目光沉冷地落在手中的平板电脑屏幕上。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一个地图界面，一个小蓝点正在快速移动，方向明确地指向城中最昂贵的那片住宅区。平板旁边，另一部私人手机正通过加密线路播放着一段视频。画面晃动，光线暧昧，背景是震耳的音乐和狂笑，中心是裴柠那张惨白、绝望、带着哭腔的脸，和她那句清晰无比的“我怀了你的孩子”。
视频播放完毕，自动停止。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顶级音响系统泄露出的、被刻意调到极低音量的古典乐背景音，是巴赫的大提琴无伴奏组曲，低沉、缓慢、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感。
霍沉缓缓转过身。台灯的光线从侧面打来，照亮了他半边脸，线条冷硬如雕塑，另一半则隐在阴影里，更显深邃莫测。他的眼神落在平板上那个移动的蓝点上，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得可怕。没有愤怒，没有失控，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胆寒的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