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夜孤梅
永定河的冰刚裂出细缝,梅家药铺的后院就飘起了药香。我跪在青石板上,将最后一味当归晒进竹匾,指尖冻得发红,却仍固执地盯着墙头那株探出头的红梅。
“阿姊,该上药了。”十三岁的弟弟林缚捧着药碗走来,棉袍下摆沾着雪渍。他将碗递到我面前,热气模糊了眉眼,“先生说这帖驱寒汤得趁热喝。”
我接过碗,看着他冻得发紫的耳垂,伸手揉了揉:“下次别跑这么急,药铺不缺这一时半刻。”
林缚嘿嘿笑了两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张屠户家的肉包子,给阿姊暖手。”
包子还带着体温,我掰开一个递给他,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眼角泛起暖意。三年前爹娘病逝,留下我和林缚相依为命,靠着这家祖传的药铺勉强维生。若不是先生时常接济,我们怕是早就在那年冬天冻死街头了。
先生姓沈,是京城来的太医,因得罪权贵被贬至永定镇。他从不摆架子,不仅教林缚读书,还将毕生医术倾囊相授。我知道,他是在可怜我们姐弟俩,可每次看着他望着红梅的落寞眼神,总觉得他是在思念远方的亲人。
这天傍晚,药铺刚要打烊,突然闯进一群官差。为首的校尉腰间配着虎头腰牌,眼神锐利如刀:“奉旨寻医,沈太医何在?”
先生正在后院制药,闻言放下药杵:“老夫便是。”
校尉冷笑一声,挥手示意官差上前:“陛下病重,特请沈太医即刻回京。”
先生的手猛地一颤,药杵落在青石上发出闷响。他望着墙头的红梅,久久没有说话,直到暮色漫过窗台,才缓缓道:“备好行囊。”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先生曾说过,京城里有他放不下的人。
临行前夜,先生将我叫到书房,指着满架医书:“阿凝,这些你且收好。若林缚想学医,便让他从《本草纲目》读起。”他顿了顿,从箱底翻出一幅卷轴,“这是宫廷秘方,专治心疾,或许将来能用得上。”
卷轴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末尾题着“沈念梅”三个字。我突然想起先生总在月圆之夜对着这幅字发呆,原来他是在思念一位名叫“梅”的女子。
先生走后不久,林缚就被征兵的官差带走了。那天他穿着我连夜缝制的棉甲,站在药铺门口,红着眼眶说:“阿姊等我回来,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笑着点头,看着他策马远去的背影,泪水却悄悄滑落。我知道,他是在想,如果爹娘还在,会不会也能看着我们的弟弟建功立业。
第二章 京华旧梦
林缚走后,药铺的生意渐渐冷清。我将先生留下的秘方抄录成册,试着调制新药,却总在关键时刻想起他说的话:“医者仁心,更要懂得自保。”
深秋的一个傍晚,药铺突然来了位特殊的客人。她穿着素色披风,眉眼间带着病容,却难掩高贵气质。随行的侍女低声道:“这是京城来的苏夫人,求诊心疾。”
我为她诊脉时,指尖触到她腕间的玉镯,上面刻着缠枝莲纹,与先生卷轴上的纹样如出一辙。苏夫人看着我抓药的样子,忽然问:“姑娘可知沈念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