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金属碰撞声清脆。
小小的铁片卡在杠铃杆两端。
十公斤。微不足道的重量,在卢克眼中却如两座山压下。冰冷的金属杆入手,沉甸甸的质感直压骨骼。他深吸气,调动全身力气举起。手臂肌肉贲张,青筋凸起如愤怒小蛇。肩关节发出细微摩擦声。杠铃杆颤抖着缓慢离地,上升如蜗牛。终于艰难越过下巴,试图冲向头顶时,卢克脸已扭曲,汗水涌出。手臂肌肉达到极限,绝望的颤抖再次袭来。
“稳住(Hold it)!”汉克低吼如鞭,“腰腹绷紧(Tighten that core)!腿蹬住地(Drive through the floor)!给我定住(Lock it in)!”
十公斤杠铃杆悬停在卢克头顶前方,如凝固的死亡。全身肌肉呻吟,骨骼哀鸣。视野边缘发黑,眩晕如潮水袭来。每一秒如世纪煎熬。
意志堤坝即将崩溃、手臂即将放弃的刹那——
“放下(Down)。”
“哐当!”杠铃杆重重砸地。卢克双手撑膝,身体弯成弓,剧烈喘息,汗水滴落,在地上砸出深色小点。肺部火烧火燎,手臂肌肉如被千万钢针穿刺,酸痛得几乎失去知觉。
然而,在那喘息和疲惫之下,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的感觉如种子顶开缝隙——力量!一丝微不足道却实实在在的力量感如微弱电流,从刚经历极限压榨的肌肉深处滋生、流淌。
他抬起头,汗水模糊视线望向汉克。
汉克黝黑脸上没表情,用下巴点了点地上的杠铃:“休息五分钟(Five minutes)。加一片(Load it up)。”
“咔哒。”又一块冰冷的五公斤哑铃片卡上杠铃杆。十五公斤。
卢克看着沉甸甸的金属怪兽,布满汗水的脸上,嘴角极其艰难地缓缓向上扯动。那是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带着刚从地狱爬回的狼狈,却又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兴奋光芒。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尝到汗水的咸涩和铁锈般的腥甜。
“再来(Again)。”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汉克抱着胳膊,看着少年眼中那簇重新燃起、更加炽烈的火焰,不易察觉地点头。他知道,这瘦弱躯体内,名为“意志”的熔炉已被点燃。更漫长痛苦的非人锤炼,才刚开始。这简陋的健身房,冰冷的铁疙瘩,将见证瘦弱灵魂如何被锻打成钢。
时间在杠铃片碰撞声、汗水滴落声和压抑嘶吼中流逝三年。
曾经瘦骨嶙峋的少年骨架,被坚韧肌肉纤维包裹。离“壮硕”尚远,但肩膀已宽阔,手臂有了线条,胸膛厚实几分,撑起了空荡的旧T恤。皮肤晒成健康小麦色。更重要的是,那双眼睛深处沉淀的东西——不再是惊惶屈辱,而是磐石般的专注和近乎冷酷的坚毅。
纽约州业余健美邀请赛后台。
空气混杂刺鼻油彩味、浓烈发胶味、汗水酸咸味和古龙水、止汗露的香气,令人头昏脑胀。后台狭窄拥挤,嘈杂的人声、器械碰撞声、教练催促声和选手调整呼吸的“嗬嗬”声交织。巨大落地镜前挤满选手,他们对着镜子挤压绷紧肌肉,油彩反射湿漉光泽。
卢克独自站在相对安静的角落。穿着朴素的黑色比赛短裤,身上涂抹了薄薄的深棕色赛油。相比周围肌肉虬结的选手,他显得单薄“稚嫩”。汉克站在他身后,拿着油彩海绵专注涂抹他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