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看着楼前那条车水马龙的街道,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或许什么都没想,或许,只是想被记得。我们能做的,就是让他们最后的痕迹,走得体面一点。”
她的工作,就是与这些被遗忘的时光打交道。替那些无人告别、无人铭记的生命,做一次郑重的、最后的整理。让飘散在尘埃里的故事,有一个短暂的、被看见的机会。
2. 新委托:旧公寓的疑云
三天后,林溪接到了一个新的委托电话。对方是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语气有些迟疑:“林小姐吗?有个棘手的活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
地址在城市边缘的一个城中村,一栋即将拆除的筒子楼。死者姓陈,邻居都叫他陈伯,具体名字不详,无儿无女,据说年轻时是个木匠,后来不知何故,一直独居,性格孤僻,很少与人来往。几天前,拆迁队进场清场时,才发现他死在了顶楼的单间里,初步判断是自然死亡。
“情况就是这样,”工作人员在电话里说,“那房子……挺旧的,估计也没什么值钱东西,但总要有人清理干净。你看……”
“我接。”林溪没有犹豫。越是这样无人问津的角落,越需要有人去完成这场孤独的告别。
第二天下午,林溪和小周找到了那栋传说中的筒子楼。它像一头衰老的巨兽,蜷缩在周围拔地而起的新式楼房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垃圾的酸腐味。
“我的天,这地方……”小周皱着眉,“拆迁队怎么还没动手?”
“说是有些手续没办完,暂时搁置了。”林溪拿出钥匙,是街道办给的,“走吧,在顶楼。”
楼梯是水泥的,踩上去发出“咚咚”的空洞声响,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每一步都留下清晰的脚印。楼道里没有灯,只能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天光辨认方向。
陈伯的房间在顶楼尽头,门是老式的木门,锁已经锈死,是街道办找人撬开的。推开门,一股更浓重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房间很小,大约只有十几个平方,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对着楼道的小气窗,光线昏暗。墙壁黑乎乎的,像是被烟熏过,又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积攒下的污垢。屋里的陈设极其简单: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一个掉漆的衣柜,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桌子,还有几个塞满了杂物的纸箱。
“先通风。”林溪打开那扇小气窗,外面传来拆迁工地的嘈杂声,反而让这死寂的房间多了一丝生气。她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林姐,你看这个!”小周的声音带着惊讶,他站在靠近床的那面墙前。
林溪走过去,光柱打在墙上,她也愣住了。
那面墙,与其他地方的肮脏黑暗截然不同。上面布满了儿童涂鸦,虽然颜色已经变得黯淡,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鲜艳。歪歪扭扭的小人,有着大大的脑袋和圆滚滚的身体;不成形的太阳,光芒像锯齿一样;还有几棵火柴棍似的树,树下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盈盈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