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好邻居”的荧光招牌在午夜过后亮得刺眼，像一颗强行钉在城市静脉上的假牙。林夏推开沉重的玻璃门，一股混合着关东煮汤底、廉价香薰和地板清洁剂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被循环系统反复吞吐的疲惫感。
“来了。”值前半夜班的王强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黏糊糊的，目光粘在手机屏幕上某个闪烁的游戏界面。他整个人陷在收银台后的塑料椅子里，像一滩即将融化的蜡油。
“嗯。”林夏应了一声，把背包塞进柜台下的员工柜。柜门发出干涩的呻吟。凌晨一点的交接总是这样，沉默里裹着前半夜积攒下来的、看不见的倦怠和麻木。她熟练地套上那件不太合身的蓝绿色工服马甲，胸口印着咧嘴笑的卡通太阳和“好邻居”字样，此刻显得格外虚假。
王强终于收起手机，慢吞吞地站起来，伸了个带着骨头脆响的懒腰。“太平无事，除了十一点多有个醉鬼晃进来，拿了一罐最便宜的红星二锅头，在门口台阶上坐了半天才走。哦对了，”他走到门口，手搭在冰凉的玻璃门上，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后半夜冷气开得有点足，你……多穿点。”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林夏单薄的外套，里面似乎藏着点欲言又止的东西，但最终只是含糊地“啧”了一声，“走了。”
玻璃门“叮咚”一声合拢，将王强臃肿的背影吞进城市后半夜黏稠的黑暗里。店里瞬间只剩下冷冻柜低沉的嗡鸣、日光灯管轻微的电流嘶嘶声，以及一种陡然加深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林夏走到收银台后坐下。塑料椅冰冷坚硬。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她眼下淡淡的青黑。时间刚过一点零五分。长夜才刚开始。
起初的冷意是细微的，像一缕从空调出风口逃逸的、不合时宜的寒气，缠绕上裸露的脚踝。林夏搓了搓手臂，没太在意。便利店为了省电，后半夜空调温度确实调得偏低。
寂静在发酵。
除了机器本身的低鸣，林夏的耳朵开始捕捉到一些别的东西。非常轻微，像错觉。
“哒……”
一声轻响，像是小石子掉在瓷砖地上。林夏抬起头，视线扫过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的货架通道。货架上的商品排列整齐，纹丝不动。她皱了皱眉，低头继续刷手机。
“哒……哒……”
声音又出现了。间隔略长，位置似乎……在靠近冷鲜柜那边？
她放下手机，屏住呼吸。声音消失了。只有冷冻柜压缩机规律的嗡鸣。大概是制冷管道热胀冷缩？她试图说服自己。
时间粘稠地流淌到凌晨两点。那股寒意不再是若隐若现，它像一层冰冷的湿布，无声无息地裹了上来，透过工服马甲，钻进皮肤，冻得骨头缝都发酸。林夏不得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她走到热饮机旁，给自己冲了一杯滚烫的速溶咖啡。双手捧着纸杯，汲取着那点可怜的热量，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店铺深处，那片被高耸货架切割出的、阴影更浓重的区域。
就在她啜饮着滚烫咖啡，试图驱散体内寒意时——
“哐啷！”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炸响！来自冷鲜柜的方向！
林夏的心脏猛地一跳，手里的咖啡差点泼出来！她倏地转头，死死盯住声音来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