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落在两人之间,像划出了一道无法逾越的惨白鸿沟。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琴盒木壳摔裂后逸出的微弱松香气息,固执地在焦灼的对峙里弥漫开一缕苍白的哀愁。
沈清的目光掠过大提琴盒翻开的木壳裂缝,再回到对面那双濒临彻底崩溃的眼眸深处。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微微塌陷了一小块,泛着绵延不断的疼痛。那些在画室里经年累月沉淀下的无声的思念、小心翼翼的试探、被反复拒斥的失落,都化作此刻沉重的沙砾,沉淀在每一次艰难的心跳里。她微微仰起头,迎向那道能刺穿一切伪装的视线,脸上因撞击而产生的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疲惫。嘴唇动了动,气息在喉咙里窒涩地流转,出口的声音却出奇的平静,如同一层薄冰覆盖在暗潮汹涌的湖面之上。
“你说过……”沈清轻轻吐出这句话,字与字之间仿佛隔着漫长的空白,“沈清,你永远看不见……真实的我。”
那句久远的宣判,在此刻狭小的空间里被重新翻检出来,带着比过去沉重百倍的宿命感。
林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像被无形的钢针刺了一下。眼瞳深处那场疯狂的风暴,突兀地凝滞了一瞬,旋涡的边缘似乎被这句话里的某个尖锐的钩子扯得生生钝痛。她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搐着,没有反驳,也没有爆发,只有那深黑眼底翻涌的痛楚,被撕开了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
沈清的视线越过林晚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的肩膀,投向玄关尽头幽暗的走道,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比,如同投入深井的石子,在死寂的空气里缓慢沉落,激荡起无形的涟漪:“所以,林晚……”她再次将目光聚焦回那双写满痛苦与不解的眼睛,平静之下的某种坚韧力量无声地破冰而出,“这些画……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她上前一步,不再闪避那利刃般的注视。两人之间最后那点稀薄的空气也被压榨殆尽,沈清身上那股混合着画室的松节油、清漆和林晚自己熟悉到骨子里的干净皂角味的气息,猝不及防地围拢上来。
沈清清晰的声音在林晚耳边再次强调:“这就是我能‘看见’的你。”带着某种决心,也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恳求,仿佛在风暴的边缘伸出了一只手,“也是我……想要的答案。”
林晚身体猛地一抖,像被电流灼痛。喉咙里骤然发出一声极其短促的、类似呛咳又像被勒住脖颈的抽气声。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所有因愤怒而绷紧的线条在一瞬间被某种更庞大、更无形的东西狠狠砸中,寸寸皲裂开来。
那双被愤怒和痛苦染得浓黑的眼眸里,有什么坚硬的东西骤然碎裂了,风暴的边缘塌陷了一角。林晚猛地闭紧双眼,仿佛被沈清话语里的重量撞得失去平衡,身体向后摇晃了一小步,脚下一滑,鞋跟踩在松垮的围巾末端上,整个人眼看就要向后栽倒。
所有的动作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一只微凉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精准而迅疾地握住了林晚的手腕,稳稳托住了她下坠的身体。林晚冰凉的手腕内侧,脉搏在薄薄的皮肤下疯狂地冲撞,频率快得惊人。沈清的手握得很稳,力道透过接触的皮肤清晰地传递过来,甚至带着一种抚慰的意味,轻轻摩挲了一下她剧烈跳动的脉搏。只是那触感太短暂,短暂得像一场幻觉。沈清甚至没有多余的一瞥,在确认她站稳后,那只手便果断地松开,撤回动作带着一种疏离的克制,就像林晚早已熟悉了无数次的那种刻意的保持距离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