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铮策马追来,弓弦拉满,一箭射在我马前。
马受惊,人立而起,我被甩下马背,滚在草丛里。
赫连铮翻身下马,蹲在我身旁,用靴尖踢了踢我:“死了?”
我咳出一口血沫,撑着坐起:“没死。”
他忽然笑了,那笑意竟有几分真心:“南梁的公主,命真硬。”
他伸手,把我拉起来,掌心粗粝,磨得我手背生疼。
端午,赫连铮送我一把短刀。
刀鞘镶青金石,刀身薄如蝉翼。
“留着防身,也防我。”他指腹摩挲过我掌心,眸色晦暗,“下次再敢跑,就用这把刀挑断脚筋。”
我把刀藏在枕下,夜夜枕着入眠。
梦里,我用这把刀割断他的喉咙,血溅了我一脸。
4
八月十五,北漠王庭围猎。
赫连铮带我入山,说要猎白狼。
雪深没膝,我牵着马跟在他身后,气喘如牛。
忽然雪崩,积雪如万马奔腾,赫连铮一把将我推上马背,自己却被雪浪卷走。
我策马狂奔,雪粒打在脸上,生疼。
跑出三里,马腿陷进雪坑,我摔下马,滚进雪窝。
醒来时,天已黑,雪埋至胸口。
我挣扎着刨雪,手指冻得失去知觉。
远处,有火把晃动。
我喊哑了嗓子,火把渐渐靠近。
赫连铮浑身是血,左臂被狼咬掉一块肉,却背着我,一步步走出雪山。
我在他背上,听见他心跳如鼓。
回到世子府,我病得昏昏沉沉。
梦见母后抱着幼弟沉井,井水冰凉,我伸手去够,却只抓住一把枯叶。
醒来时,赫连铮坐在榻边,用匕首削木片。
“做甚?”我嗓子哑得像破锣。
“夹板。”他头也不抬,木屑簌簌落在锦被上,“你的腿再不治,就真废了。”
他手艺生疏,木片边缘毛刺扎得我生疼。
我抬手推他,却被他握住手指,一根一根吻过去。
“沈持,”他声音低哑,“你得活着,好好活着。”
北漠王病重,赫连铮兄弟夺位。
柳氏趁机给我下毒,毒发时,我七窍流血。
赫连铮抱着我,一路杀到柳氏寝殿,一剑穿胸。
柳氏临死前,抓着他衣袖,笑得癫狂:“赫连铮,你爱她?她可是南梁的公主!”
他抱我回寝帐,手一直在抖。
我吐出的血染红他衣襟,他低头吻我额头:“沈持,撑住。”
我活过来,北漠王却死了。
赫连铮带兵入宫,血洗三日。
他登基,国号大靖,封我为后。
朝臣反对,说我是亡国余孽。
他拔剑斩一人:“勿要再议,再议同罪。”
我拽他袖子:“别为我杀人。”
他睨我:“为你,屠城也行。”
5
我踏进昭阳殿那天,北漠的剑尖还滴着血。
赫连铮提着龙袍后摆,一脚踹开殿门,回身把我抱了进去。
金砖上全是前朝宫人的尸首,血没过我的绣鞋。
他把那些碍眼的身体踢到旁边,空出一条路,像给我铺红毯。
“沈持,”他声音带着刚厮杀完的沙哑,“以后这就是你的屋子。”
我抬头看,金屋玉阶,却像一座新坟。
夜里,他屏退所有宫人,只留一盏青灯。
我缩在榻角,脚踝上还沾着宫道的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