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腐败植物混合的气味。厂区内杂草丛生,齐腰高,走在其中会发出“沙沙”的声响。
陆沉没有像陈默预想的那样,在偌大的厂区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搜寻。他的目标明确得可怕。
他径直穿过空旷的主车间,那些被遗弃的纺织机上盖着厚厚的白布,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一个个排列整齐的白色坟墓。他绕过污水处理池,最终走进了厂区的动力核心——锅炉房。
锅炉房里充斥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巨大的锅炉早已冰冷,静静地矗立在中央,像一尊蒙尘的神像。四周管道交错,如巨蟒般缠绕在墙壁和天花板上。
陆沉的脚步停在锅炉房的东南角。这里,有一根通往地下的主供暖管道,因为常年无人维护,管道外壁已经锈迹斑斑。
他蹲下身,目光精准地锁定在管道与墙壁连接处,一个离地约三十公分的凹槽里。这是他当年在警队时,个人习惯藏匿备用钥匙和急救包的地方。这个习惯,只有极少数的老队友知道,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恐怕早已无人记得。
但显然,有人“帮”他记起来了。
他伸出手,探入那个布满蜘蛛网的凹槽。指尖触及到的,不是冰冷的石头,而是一个硬质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小物件。
他将它拿了出来,放在手心。
那是一枚徽章。警徽,但他警察时期的旧版个人徽章。铜质的底座上,国徽与盾牌的图案已经有些磨损,但依然庄严肃穆。而在徽章的背面,用小字清晰地刻着他的名字缩写——L.C.
它正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已经等待了五年。
陆沉拿起徽章,用手指轻轻捻了捻凹槽底部的积灰。他看到,那里的积灰有一条非常细微,但绝对崭新的挪动痕迹。这说明,这枚徽章被放置在这里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
完美。
对方的剧本写得很好。一个神秘的委托人,一份指向自己的伪证,一个藏着“物证”的、与自己有特殊关联的地点。环环相扣,天衣无缝。只要警方介入,拿到这枚徽章,那么他陆沉,“五年前因失职导致证据被毁,五年后在疑似毁证者最后出现的地方,发现了属于自己的私人物品”,这个故事就完整了。
他将洗脱不掉“妨碍司法公正”甚至“故意包庇”的嫌疑。届时,无论他说什么,都将苍白无力。
陆沉站起身,将那枚徽章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冰冷触感顺着掌纹蔓延至全身。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原地站了许久,目光扫过这间熟悉的锅炉房,仿佛在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夜色彻底笼罩了大地。
回到市区的车里,陆沉没有回家,也没有去他的事务所。他将车停在一个公共电话亭旁,看着那枚在昏黄灯光下闪烁着微光的徽章,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很清楚,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直接联系警局高层?比如他当年的老领导,或是如今执掌刑侦大权的某些熟人?不,那只会让对方警觉,甚至可能打草惊蛇。幕后的那个人,在警局的根基,远比想象中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