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在阶下,抬头看她。
烛光下,她凤钗微斜,云鬓松软,确是承宠后的娇慵模样。
「送到了。」我答,声音平直。
她柳眉微蹙,似乎意外于我态度的冷淡,又或许是被我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不适。
「既送到了,还不退下?愣在这里作甚?」她呵斥,带着惯有的、对待蝼蚁般的不耐。
我没动。
目光从她脸上,缓缓滑到她微凸的小腹。
「娘娘,」我开口,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您这胎……几个月了?」
空气骤然凝固。
皇后脸色剧变,护着小腹猛地后退一步,惊疑不定地瞪着我:「放肆!你胡说什么!」
那侍卫一步上前,手已按上腰刀,眼神凶戾。
「奴婢只是好奇,」我像是没看到那柄随时会出鞘的刀,甚至往前踏了一步,唇角弯起,「陛下常年服食双份虎狼之药,早已外强中干,难有子嗣。」
「娘娘您,」我盯着她瞬间煞白的脸,轻笑出声,「是怎么怀上的龙种?」
「你——!」皇后瞳孔骤缩,血色尽褪,手指颤抖地指着我,「疯了你!竟敢污蔑陛下!污蔑本宫!」
「污蔑?」我歪头,笑意更冷,「那合欢酒里的药,份量几何,娘娘您……真不清楚么?」
她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看我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是……是你!」她猛地明白过来,尖声嘶叫,「是你做了手脚?!阿凝!本宫待你不薄!你竟敢背叛本宫!」
「待我不薄?」我重复着这四个字,心口那片疤灼痛得厉害,几乎要笑出泪来,「赏我堕胎药?赏我做个见不得光的药罐子?赏我一句‘蠢货,真好用’?」
她猛地噎住,脸上闪过极致的惊骇。
「你……你听到了……」
「是啊,听到了。」我逼近一步,逼得她踉跄后退,撞在那侍卫身上,「听到娘娘如何与真爱之人,筹划着用野种冒充龙嗣,窃取江山!」
「听到我这把刀,如何好用!」
「闭嘴!闭嘴!」皇后彻底失控,状若疯癫,抓起旁边石桌上的茶盏狠狠砸向我,「杀了她!给本宫杀了这个胡言乱语的贱婢!」
茶盏砸在我额角,碎裂开来。
温热的血,混着冷掉的茶水,顺着鬓角滑落。
我没擦。
看着那侍卫「铮」地抽出腰刀,雪亮寒光刺入眼中。
殿外,陡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甲胄摩擦,沉重冰冷。
一个尖利颤抖的声音,划破夜空。
「陛下——驾到——!」
所有人动作僵住。
皇后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恐惧,猛地扭头看向宫门。
侍卫的刀僵在半空,脸色死白。
我慢慢抬手,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水。
看着那明黄仪仗,停在了凤仪宫大门外。
陛下,来了。
好戏,才刚刚开场。
宫门内外,死寂无声。
那声“陛下驾到”像一道冰封符咒,将所有的动作、表情,甚至呼吸,都冻僵在原地。
皇后的脸,比身上雪白的寝衣还要惨白三分。她按着小腹的手无力滑落,指尖抖得不成样子。方才的嚣张气焰碎得干净,只剩下巨大的、无法掩饰的恐慌。她像被钉在原地,眼珠僵硬地转向宫门,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