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噼啪作响,母亲炒菜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堂屋。我捧着碗,眼巴巴盯着桌上那盘油光闪闪的红烧肉,口水咽了又咽。
“看什么看,等你黄叔上桌再动筷子!”
父亲林国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瘪瘪嘴,没敢吭声,眼睛却不由自主瞟向门口。
很快,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悠悠踱进堂屋。金黄的毛发在夕阳余晖下闪着绸缎般的光泽,粗壮的尾巴悠闲地摇晃着。它——或者说他——熟练地跳到桌边那张特地垫高了凳脚的椅子上,端坐下来,一双棕褐色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桌上的饭菜。
“叫你黄叔吃饭,没听见?”父亲皱眉看我,手里拿着专属于大黄的搪瓷碗。
我张了张嘴,那几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让我管自家养了多年的大黄狗叫“叔”,这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简直是天底下最荒唐的事。
“国栋,孩子还小...”母亲端着最后一盘菜进来,试图打圆场。
“小什么小?轩子都八岁了,该懂事了!”父亲打断她,亲自夹起最大的一块红烧肉,放到大黄面前的碗里,“老黄,今天辛苦了,多吃点。”
大黄居然像是听懂了似的,尾巴在椅子上轻轻拍了两下,然后低头嗅了嗅那块肉,才斯文地吃起来。
我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为什么别人家的狗都在院子里啃骨头,我家的狗却要上桌吃饭,还得让我叫它叔?村里孩子们都笑话我,说我们林家疯了,把狗当人待。
“再不叫,今晚就别吃饭了。”父亲的声音沉下来。
我看着大黄,它正好也抬起头看我,眼神里没有狗常见的讨好与乞怜,反而有种难以形容的沉稳和通透。那一刻,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改变一切的下午。
1
那是五岁那年的夏天,山里的野柿子熟了,我吵着要吃。父母要去邻村喝喜酒,本来要带我一起,我却因为前夜贪凉有些咳嗽,被奶奶留在家里休息。
“轩子乖,奶奶去后山给你摘野柿子,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栓好门,谁叫都别开。”奶奶嘱咐再三,才挎着篮子出门。
我趴在窗台上看了一会儿蚂蚁搬家,觉得无聊透顶,便从床头翻出本连环画来看,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巨大的撞击声把我惊醒。我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撞击声还在继续,好像是从后院传来的。
我有点害怕,光着脚丫跳下床,蹑手蹑脚走到通往后院的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一头硕大的野猪正在后院发疯似的乱撞!它看上去得有二百多斤,獠牙外翻,浑身黑毛倒竖,眼睛通红通红的。不知怎么闯进了我家后院,现在似乎被篱笆困住了,正暴躁地试图撞开一条路。
我吓得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出来。
就是这哭声引来了灾祸。
野猪听到动静,猛地转过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我所在的方向。它发出一声骇人的嚎叫,更加疯狂地撞击起通往后院的那扇木门。
那扇老旧的木门在野猪的撞击下摇摇欲坠。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想往屋里躲,却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