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跑了过去——赶在她沉眠之前,将那叶子塞在他手心,同时也完成了交接,在心满意足中失去了感知。
“这是?”自创生以来,他第一次感到疑惑。他微微低下头,那树叶恰好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心。他看到了一串符画,形如——“你好,我是白昼,你叫什么名字”。
“……?”
还没来得及多想,手中的触感就消失了,他再次回到了,那漫无边际的漆黑。没关系,他可以用所有醒着的时间思考。毕竟,他的世界,除了感受,大抵什么都没有吧?哦,不对,还有那悠长而又平静的鼾眠。
这鼾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不知道,也不在乎,但他确信,他要比那鼾声更早来到这个世界。
他醒着的时光也不算太无聊吧,站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直到交接的日子也不算太多。有时他会感知到一些不和谐的存在,而他的职责就是清除这些杂音,让紊乱或外溢的时空重新归于平静。至少,不能吵醒那些酣眠的家伙。
但那女孩,实在有些在他预想之外。他实在想不明白,那叶子上的符画是什么意思。他几乎又要一动不动站到交接了。
“估计是那些后来的变动,鼾声的主人。他们,是唯一的不确定因素。”怎么说呢,这答案也行,不算太偏。可能此时的他同样不会明白什么是坏心思,什么是恶作剧吧。
可是,白昼不会开心的。当她又一次苏醒,那颗紧张不安的心才舍得缓些跳动,可看到迎面走来的他和往常一模一样毫无变化时,小小的失落又开始在她心里哼小调:
“他不理我,坏人!不对,他不是人。准确来说,我也不是。”
好吧,看来这莫名的严谨和尊重事实的态度反而让白昼对他多了一丝兴趣——她笑了,笑着回到她那五彩缤纷的世界。
“继续,他总会回应的。”
于是,每次当白昼的时间暂时结束,她都会趁着那黑白交织的片刻,把提前写好的文字交到他手心,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陷入沉眠。可她从未收到过回应。
十万零一十四句话,载体从叶子到丝绢,内容从拘谨客套的问候到随心所欲的感悟,字迹从歪扭生疏到行云流水,都仿佛真的流水般再不回头。
失落吗?这小小的心绪早就被时间与重复冲淡了,消散了。她依旧坚持着她的仪式,可步伐又为何缓慢了,神色又为何犹豫了,心情又为何低落了?她看着人们的聚落一天天扩展,活动范围一天天广泛,文明程度一点点提高,出现道路、交通、货币、经济、城镇乃至国家。无数的新奇创造,不尽的奇思妙想,她依然欣赏着,只是,找不到当初那种澄澈了。这喜悦,终究是被无数次失落染上了些许暗淡。纵使有漫长的时间稀释,纵使早已放下期许,可就像滴墨入海,看不到,不代表它不存在。
“我该放弃了。明明见过那么多次了,哪怕出于基础的礼节,哪怕是拒绝甚至责骂也该有些表示吧?”
这不是在埋怨,而是在客观分析。长期投入却看不到一点回报的希望,换了谁都会收手,及时止损的。
“最后一次,就此打住。”白昼下定了决心。最后一句话,就写“万籁俱寂,不见恒明”吧。没什么意思,随便写写罢了,反正也不会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