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828年,金斯波特的雾与痣
金斯波特港的雾是活的。【它】顺着窗缝钻进阿尔弗雷德·沃德的公寓,在地板上凝成细小的螺旋水痕,像极了埃莉诺·沃德此刻指尖捏着的《曼诺低语》封面纹路。
已是深夜十一点,公寓里只开了一盏鲸油灯,昏黄的光勉强驱散角落的黑暗。埃莉诺坐在弟弟生前常坐的胡桃木椅上,椅面磨出的浅痕与她左眼下方刚浮现的淡紫小点,构成了某种诡异的对称——那是莫尔家族纯血的标记,母亲十年前消失时,左眼下方也有这样一颗痣,像同一只手在不同世代的皮肤上盖下的印章。
三天前,渔民从阿特拉斯海域捞起阿尔弗雷德的黄铜罗盘,缠在上面的淡粉色丝线里,混着根灰绿色发丝。埃莉诺认出那是母亲的头发——母亲是莫尔家的旁支,1818年抱着一本油布包裹的书消失在雾里,只留下半页日记:“莫尔家的人,左眼下方的痣是深渊的锚,每百年要送一位纯血回海里。1800年是莉莉安,1900年是我,下一个是阿尔弗雷德,再下一个……是你,埃莉诺。”
“【它】们在对潮汐低语,埃莉…不是风…是话语…”
雾里传来一声轻唤,像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却带着种非人的黏腻感。埃莉诺猛地关窗,后背抵着冰凉的玻璃,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肋骨。她想起警方的尸检报告:阿尔弗雷德的肺部灌满了南境阿特拉斯海域的海水,尽管金斯波特与阿特拉斯隔着三百英里海岸线;他的指甲缝里嵌着淡粉色丝线,线的成分是“鱼鳞与人类神经组织的混合体”——和前三个“金斯波特低语者”的尸检结果完全一致。
第一个低语者是灯塔管理员,1800年死在灯塔顶层,手里攥着张画着螺旋符号的海图,左眼下方有颗淡褐痣;第二个是渔船船长,1828年春连人带船消失,一周后船漂回港口,船舱里只有他的帽子,帽檐缠着淡粉色丝线,照片里的他左眼下方也有颗痣;第三个是海洋生物学家,1828年秋死在实验室,显微镜下的载玻片上,海藻正拼成星形符号,他的尸检报告里写着“左眼下方有颗淡褐痣”。
“他们都叫阿尔弗雷德。”埃莉诺摸着《曼诺低语》的油布封面,想起弟弟半年前寄来的邮件,附件是张模糊的家族树:1800年的灯塔管理员叫阿尔弗雷德·莫尔,1828年的船长叫阿尔弗雷德·格林,1828年的生物学家叫阿尔弗雷德·怀特——都带着莫尔家的血缘,都叫阿尔弗雷德,都死在卡尔克萨星辰对齐的年份。
鲸油灯的火焰突然变了颜色,变成一种介于靛蓝与暗红之间的、不该存在于人间的色调。《曼诺低语》自动翻开,书页上的螺旋符号开始发光,映出埃莉诺的脸——左眼下方的淡紫小点变成了深褐痣,和阿尔弗雷德、和1800年的灯塔管理员一模一样。
“埃莉诺……”
雾里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清晰得像在耳边。埃莉诺低头,看见自己的嘴角正不自觉地咧开,形成一个螺旋状的弧度,而现实中她的手指明明按在嘴唇上。椅子下方的地板裂开一道缝,淡粉色的丝线从缝里钻出来,缠上她的脚踝,线的末端挂着半片透明的鳞片,泛着淡紫光——和阿尔弗雷德罗盘上的鳞片,和1800年灯塔管理员尸检报告里的鳞片,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