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跟我说话,但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我身上。那种目光,不像看人,倒像在观察什么稀有动物,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和……玩味。
比如现在。
我盘腿坐在柔软得过分的羊毛地毯上,对着眼前巨大屏幕里光怪陆离的画面(他们管这叫“电视”),抱着一盆洗干净的红得发紫的果子啃得正欢。
这果子叫“车厘子”,据说是海外来的,甜滋滋水汪汪,比山里最甜的野果还好吃。还有那个“冰淇淋”,冰凉的,奶香浓郁,入口即化……
现代社会的这些好东西,简直腐蚀妖志!
我吃得专心致志,汁水染红了指尖也顾不上。
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我警惕地抱紧了我的水果盆,抬头。
顾沉砚不知何时站在了我面前,西装外套脱了,只穿着件深灰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他垂着眼,看我毫无形象地窝在地上啃果子。
“好吃?”他问。
我犹豫了一下,不甘不愿地点了下头。
他忽然弯下腰,指尖越过果盆,轻轻擦过我的唇角。
温热的触感一掠而过。
我浑身一僵,瞳孔微微收缩。
他直起身,指尖捻着一抹可疑的红色汁液,眼神幽深:“沾到了。”
然后,极其自然地,将那点汁液抹在了旁边的纸巾上。
我的耳朵尖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心跳得有点乱。赶紧低下头,假装被电视节目吸引,心脏却在胸腔里咚咚咚地敲鼓。
这个男人……太奇怪了。
他看我的眼神,他偶尔突如其来的触碰,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熟稔和……掌控感。
夜里,我睡在客房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
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亮斑。
不行,不能再待下去了。妖力失效,身份可能暴露,这个男人深不可测……太危险了。
必须走。今晚就走!
硬闯不行,就找别的办法。别墅这么大,总有监控死角,或者通风管道什么的?
我悄无声息地爬下床,赤着脚,摸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
走廊一片死寂。
很好。
我小心翼翼地拧动门把手——没锁。这几天我观察过,夜里佣人们休息后,别墅的安保系统似乎会进入另一种模式,门禁反而没有白天那么严格。
溜出去的机会大了很多。
我屏住呼吸,像一抹幽魂般滑出房门,贴着墙壁,凭借着这几天摸清的布局,朝着记忆中一个可能通往外部露台的走廊摸去。
月光是我唯一的指引。
就在我即将拐过最后一个弯,胜利在望时,身后不远处,书房的门忽然毫无征兆地打开了。
暖黄色的光线流泻出来,拉长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呼吸骤停,猛地贴紧墙壁,缩进阴影里。
顾沉砚似乎只是出来倒杯水,他手里拿着个空杯子,穿着深色的睡袍,领口松散,露出小片结实的胸膛。
他好像没看见我,径直朝着楼梯口的饮水台走去。
我捂住嘴,连心跳声都觉得响得吓人。祈祷他赶紧喝完水回去。
然而,就在他接完水,转身欲回书房的那一刻,他的脚步顿住了。
他的目光,精准无误地投向了我藏身的这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