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缓缓摇头,眼中尽是绝望。
铁链咔嗒锁住手腕。陈罡被推搡着走向大牢时,回头最后望了一眼母亲。
秋风卷起翡翠碎片上的血沫,那官印在日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第四章 断门之痛
囚车碾过青石镇的长街,铁链声惊起一树寒鸦。
陈罡戴着二十斤的重枷,肩头剑伤还在渗血。镇民们躲在门窗后窥视,昔日敬畏的目光如今尽是恐惧与嫌恶。
“瘟神终于遭报应了!”不知谁啐了一口。破菜叶砸在囚笼上,接着是臭鸡蛋和碎石。
县衙判决下得极快:“斗殴致死,流三百里。”但押解他的不是寻常官差,而是六扇门直属的黑衣卫。领队的手按刀柄低语:“陈公子若肯交代赤缨镖局遗宝下落,或许...”
“无宝可交。”陈罡闭目。
流刑犯特许归家辞别。当囚车拐进镇西小巷时,陈罡猛地抬头——陈家小院竟门户大开,母亲素日珍爱的药草被践踏得一片狼藉。
黑衣卫踹开歪斜的院门,狞笑着翻箱倒柜:“奉令搜查匪遗!”
陈罡怒吼挣扎,铁链哗啦作响:“我家非匪窝!”
“赤缨镖局乃朝廷钦定逆党!”领队一脚踢碎药架,“陈啸天私通敌国,其妻藏匿罪证十五年!”
少年如遭雷击。他看向母亲,她却垂目静立檐下,任凭官差将家当砸得粉碎。直到有人要劈开父亲灵牌,她才突然开口:“官爷且慢。”
她缓步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帛书:“这是先夫与边军往来的密信,愿献与朝廷将功折罪。”
黑衣卫抢过帛书验看,顿时喜形于色:“竟是通敌铁证!好好好,陈夫人深明大义!”
陈罡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母亲竟交出诬陷父亲的“罪证”?臂上朱痕骤然灼如炭火,痛得他几乎跪倒——那是母亲正承受着远超于他的煎熬。
“既如此,便免你母子连坐。”领队得意挥手,“但逆党之子仍需流刑!”
官差终于呼啸而去。满院狼藉中,母子隔着一地残骸相望。
“为何...”陈罡嗓音嘶哑。
母亲却不答,只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砰然闭紧院门!
沉重的关门声震得屋檐尘土簌簌落下。陈罡僵在门外,看着那扇熟悉木门决绝地将他隔绝在外。
“母亲!”他扑到门板前,“开门!那帛书是假的对不对?您说话啊!”
门内寂然无声。唯有门楣上新刻的二字在夕照下泛着冷光:慎勇。
陈罡踉跄后退,重枷几乎扯断他的脖颈。十五年来母亲日日教诲“慎勇之道”,原是为了这一刻的割席?他想起集市上她绝望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懂了...”他对着门扉喃喃,“孩儿...这就走。”
黑衣卫粗暴地拽动铁链:“磨蹭什么!逆党之家还有脸依依不舍?”
囚车再度启程时,陈罡死死盯着紧闭的门。直到车轮碾过门前石径,他突然瞥见道旁草窠里有个蓝布小包。
趁押解者不备,他猛地探出镣铐勾回布包。里面是三两碎银和两贴金疮药,另有三枚铜钱摆成倒三角形——那是赤缨镖局遇险时示警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