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唾沫横飞地咒骂着，将所有失败都归咎于别人的愚蠢。
这就是我的哥哥，从小到大，永远的“天-之-骄-子”。他从不认为自己会错，所有的挫折，都是世界对他的辜负。
“那……那可怎么办啊？”刘淑芬焦急地问，“高利贷那边又来催了，说再不还钱，就要去你公司泼油漆了！这要是让你那些同事同学知道了，你的脸往哪儿搁啊！”
“我知道！”林辉的声音压抑着崩溃，“我还有最后一个希望。”
他的眼睛里，忽然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
“我把项目计划书，投给了‘M’。”
听到这个代号，电话那头的父母显然有些茫然：“M？那是谁？比之前那些公司还厉害吗？”
“何止是厉害！”林辉的语气充满了向往和崇拜，“M是投资界的皇帝！是神！只要他肯点头，别说五十万，五千万、五个亿都是小意思！我的‘天穹’，只有M才配得上投资它！”
我看着屏幕上他那张狂热而无知的脸，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向他信仰的神明祷告。却不知道，他口中的神，正是他最瞧不起、最厌恶的那个“该死的妹妹”。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刘淑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精明的算计：“儿子，那你可得好好表现！等见了那个M，让你爸也跟着去，我们帮你好好说说。你是我们的儿子，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他还能亏待了你？”
“对对对，”林建国附和道，“我们告诉他，我们为了支持你搞科研，连女儿的前途都牺牲了。我们全家都指望着你，他肯定会被我们感动的！到时候，让他多投点！”
“榨干她”——我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这个词。
在他们眼里，牺牲我的前途，榨干我的价值，去成就林辉的伟大，是一件多么值得夸耀、多么感天动地的事情。
他们甚至准备把这当成一个“卖点”，去讲给投资人听。
愚蠢，又恶毒。
屏幕里，林辉在听了父母的话后，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仿佛M的投资已经到手，他即将走上人生的巅峰。
“妈，爸，你们放心。我的计划是完美的。只要能见到M，我一定能说服他。‘天穹’，注定要改变世界。”
他挂断了电话，重新坐直了身体，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天之骄子”的傲慢和自信。
他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对着黑掉的电脑屏幕练习着演讲时的微笑。
他以为自己正在为最后的希望做准备。
却不知道，他只是在一步步，走进我为他精心准备的地狱。
我关掉了监控画面，对一旁的顾晏辞吩咐道：
“回复邮件。”
“告诉林辉博士，M对他伟大的‘天穹’项目，很感兴趣。”
“安排他明天下午三点，来公司做路演。”
4
下午两点五十五分。
我坐在顶层办公室最里间的休息室里。
我和外面的会议室，只隔着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
从我这里看出去，会议室里的一切都清晰可见，甚至连人脸上的毛孔都一清二楚。而从外面看，这里只是一面冰冷的、能倒映出人影的黑色镜墙。
我就是坐在这面墙后，审视着一个又一个前来寻求“天使投资”的创业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