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一个人锁在书房里,留下一句「好好反省」,便摔门而去。
我抱着膝盖,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一夜。
天亮时,我终于捡起了那些信,一封一封地读。
父亲的字迹一如从前,苍劲有力。他在信里描述了江南的生活,大哥娶了媳妇,嫂子温柔贤惠,小妹也定了亲,一家人和和美美。
每一封信的结尾,都会提到我。
「九思天资聪颖,就是性子倔了些,劳烦贤弟费心教导。」
「听闻九思在将军府适应得很好,我心甚慰。」
「若九思有任何行差踏错之处,贤弟但凭管教,不必顾及我的颜面。」
我看着信纸上被泪水晕开的墨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
原来我不是孤身一人。
原来我所以为的地狱,是他们为我撑起的一片安宁。
而我,却差点亲手毁了这一切。
我把那杯「毒酒」端给了我的恩人,我的……守护神。
巨大的愧疚感几乎将我淹没。
我该怎么面对霍骁?
「吱呀」一声,门开了。
进来的不是霍骁,而是管家福伯。他端着一碗清粥小菜,放到我面前。
「公子,吃点东西吧。将军吩咐的。」
我抬起红肿的眼睛,「他……人呢?」
「将军天没亮就进宫了。」福伯叹了口气,「公子,您别怪将军。他为了顾家的事,这三年也是殚精竭虑,如履薄冰。」
我的心又是一阵抽痛。
「福伯,」我抓住他的袖子,声音沙哑,「三年前……构陷我顾家的,到底是谁?」
福伯脸色一变,欲言又止。
「是当朝丞相,魏卓。」
门外,传来霍骁冷硬的声音。
他换了一身朝服,面容冷峻,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我站起身,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三个字,太轻了。
「魏卓老奸巨猾,在朝中根基深厚,党羽众多。」霍骁没看我,径直走到书案后坐下,「当年他构陷顾家,就是为了铲除异己,独揽大权。圣上虽然信我,却没有十足的证据定他的罪。」
「所以,需要一个契机。」我接口道,脑子飞速运转起来,「一个让他自己露出马脚的契机。」
霍骁抬眼看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不错。」
「所以,你把我留在身边,就是为了引蛇出洞?」我明白了,「魏卓知道我是顾家余孽,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除掉我,或者利用我来对付你。」
「只要他动了,就会留下痕迹。」霍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狠戾,「我等了三年,就是在等他出手。」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无比陌生。
他藏得太深了。
心思缜密,步步为营。我自以为是的复仇计划,恐怕从一开始就在他的算计之中。
包括我买毒药,他故意让人换成安神粉,再当着我的面揭穿一切,让我知道真相。
他是在逼我。
逼我从仇恨的泥沼里走出来,逼我认清现实,逼我……站到他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