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有办法把天聊死。
我们一起逛着。
她对大部分画都兴趣缺缺。
走到一个角落,她停下了。
那是一幅很小的画,画的是一个码头,几艘破旧的渔船。
天色是灰的,海水是黑的。
很压抑。
“你喜欢这个?”我有点不解。
“嗯。”
“为什么?”
“真实。”她说,“生活不是每天都有星空和向日葵,大部分时候,就是这种灰扑扑的码头。”
我看着她的侧脸。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那双像许瑶的眼睛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东西。
像是疲惫,又像是坚韧。
我突然意识到,我一点都不了解她。
我只知道她像许瑶。
但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经历过什么。
她像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礼物。
我只看到了包装纸。
“我把它买下来,送你。”我说。
这是一时冲动。
也是一种试探。
她转过头,看着我。
“不用了,傅总。”
“为什么?”
“太贵了。”
“我送的。”
“无功不受禄。”她拒绝得很干脆,“而且,我家里没地方挂。”
每一个理由都那么合理,那么无懈可击。
她在我面前,筑起了一道墙。
一道比我们公司防火墙还硬的墙。
任何带点私人情绪的攻击,都会被拦截在外。
我有点生气了。
“姜凝,你非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吗?”
我的声音有点大。
周围有人看过来。
她却还是很平静。
“傅总,我觉得保持清晰的界限,对我们都好。”
“对我好,还是对你好?”我逼近一步。
我们离得很近。
我能闻到她头发上的香味。
她没退。
“都好。”她说,“您是老板,我是员工。关系太近,会影响我的专业判断,也会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又是这套说辞。
我盯着她的眼睛:“如果我不在乎这些麻烦呢?”
她的睫毛颤了一下。
我知道,她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只是她在压抑着。
“可我在乎。”她说,“我不想因为一份工作,失去我的原则。”
说完,她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时间不早了,傅总,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冲我点点头,转身就走。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心里又堵又空。
我发现,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钱,砸不动。
情,攻不破。
她就像一个精密的仪器,设定好了程序,任何病毒都入侵不了。
我靠在墙上,看着那幅灰色的码头。
忽然觉得那幅画,画的就是我自己。
困在原地,哪也去不了。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地给许瑶打了个电话。
她在国外,正是下午。
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我们聊了很久,聊以前的事,聊她现在的生活。
我试图从她身上,找回那种熟悉的感觉。
但是,聊着聊着,我脑子里出现的,全是姜凝的脸。
她看画时认真的侧脸。
她拒绝我时平静的眼神。
她说“可我在乎”时,那微微颤抖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