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承了一家深夜食堂,来的却都不是活人。 一个饿死鬼总来讨食,说他生前是吃播博主,被粉丝怂恿挑战连续暴食三十天。 “他们说我要是成功,就集体打赏一百万。”他摸着透明肚皮苦笑。 我给他供了三年饭,直到地府公差来抓人时惊呼: “你怎么还在阳间?那场挑战根本没人看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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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子夜铃响
巷子深得像一道刀疤,割在城市繁华肌理的边缘。我这家店,就叫“醪糟”,嵌在疤痕的褶皱里,不到夜深透亮,绝不点灯。霓虹的光晕淌不到这里,只有一盏昏黄的旧灯笼,在门口晃着,像一只熬红了的、半睡半醒的眼。
招牌是块老木头,字迹都快被风雨啃光了。没菜单,不迎生客,铃铛响在子时三刻,来的,便不是冲着人间的烟火气。
今晚有雨,绵密的雨丝打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只蒸腾起一股潮湿的土腥气。我擦着最后一只粗陶碗,灶台上的老汤咕嘟着,煨了不知多少个年头,汤色浊白,香味沉得坠手,是能勾住魂儿的那种。这汤,活人喝了嫌厚重,但对某些“东西”来说,是忘川河畔唯一能闻到的暖意。
“叮铃——”
檐下的铜铃响了,声音涩哑,穿透雨幕。
门被推开,带进一股阴湿的冷风,吹得灯笼影子乱晃。他来了,和过去一千多个夜晚一样,悄无声息地滑进来,占据最角落那张桌子。
阿袁。一个饿死鬼。
他瘦得脱了形,像一副用旧衣服挂起来的骨头架子,脸色是常年不见日月的青灰。唯独那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还偶尔闪过一丝属于活人的、微弱的光,但很快又被一种更深的空洞吞噬。他坐下时,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散了自个儿似的。
“老规矩?”我没抬头,继续擦我的碗。碗沿有个豁口,磨得光滑。
“嗯……麻烦您了,老板。”他的声音也是飘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我舀了一勺浓汤,又从柜台下摸出个小坛子,用长柄木勺探进去,小心地舀出一点凝脂般的、近乎透明的“油”。这是“醪糟”独有的东西,无名,只给特定的客人。它落入滚汤的瞬间,嗤地一声轻响,一股奇异的、难以形容的香气弥漫开来,不似荤腥,不似素菜,倒像是某种陈年的记忆被点燃了。
我把海碗放在他面前。阿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虔诚的、混杂着极致渴望与巨大痛苦的神情。他不用筷子,只把脸凑近碗口,贪婪地吮吸着那股蒸汽。然后,他才拿起调羹,小口小口地、极其珍惜地开始喝汤。每一口下去,他透明的、能隐约看见背后墙纸纹路的身体,似乎就凝实那么一丝丝。
三年前,他也是这么来的。那晚雨更大,他倒在门口,气若游丝,魂体淡得快要化在雨里。我把他拖进来,喂了半碗温汤,他才缓过来。自那以后,就成了常客。
今晚,他吃得比往常更慢,心事重重。
“老板,”他忽然开口,调羹停在碗里,“三年了……谢谢您。”
我抬眼看他。灶火映在他空洞的眼里,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