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清没有再追问。他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也知道在沈寰宇这样的人面前,过分的急切只会适得其反。他重新拿起那本杂志,仿佛刚才那段对话从未发生。但空气中某种坚冰碎裂的细微声响,两人都心照不宣。
接下来的几天,别墅里的氛围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沈寰宇依旧不常来,但每次出现,不再仅仅是沉默的巡视。他会带回来一些东西——有时是几本崭新的、涉及领域更广的书籍,从经济学到西方哲学;有时是一些精致的点心,附带着一句“听说这家不错”;甚至有一次,是一台最新款的索尼CD随身听和几张古典乐唱片。
这些举动,不再像最初那样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意味,反而更像是一种笨拙的、试图靠近的尝试。林见清照单全收,礼貌地道谢,然后默默观察。他发现沈寰宇在给他这些物品时,眼神里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像是在等待他的评价或欣喜。这种类似于……讨好?的行为,出现在沈寰宇身上,让林见清感到一种奇异的违和感,以及内心深处一丝极细微的动摇。
难道这个看似无坚不摧的男人,也会因为无法完全掌控一个人而感到无措吗?
某天傍晚,沈寰宇来得比平时早一些。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给冷色调的客厅镀上了一层暖金。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处理公务,而是走到正在窗边看书的林见清身边。
“明天。”沈寰宇开口,声音在暮色中显得低沉而清晰,“我带你去海边。”
林见清翻书的动作顿住了,指尖微微蜷缩。他抬起头,撞进沈寰宇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审视和算计,只有一种平静的、已然做出的决定。
“……好。”林见清听到自己回答,声音比想象中要平稳,但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出发是在第二天的清晨。没有司机,沈寰宇亲自开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车子驶出别墅区,汇入城郊的公路,然后转向一条通往东部海岸线的道路。车窗摇下了一半,带着咸腥味的海风瞬间灌入车厢,吹乱了林见清的头发。
他贪婪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农田、村庄、起伏的山丘,最后是一望无际的、在阳光下闪烁着碎钻般光芒的蔚蓝。这是他来到南方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离开那座城市,离开那些无形的牢笼。
沈寰宇专注地开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瞥一眼身边的少年。林见清不再像在别墅里那样刻意维持平静,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向往,眼睛亮得惊人,嘴角甚至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这种毫不掩饰的、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真实情绪,让沈寰宇有一瞬间的失神。他忽然觉得,带他出来,这个决定或许是对的。
车子最终在一片尚未被完全开发的海滩停下。这里不是热门的旅游景点,沙滩粗糙,礁石嶙峋,但海水却格外清澈,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宏大而纯粹。
林见清几乎是在车子停稳的瞬间就推门下车,脱掉鞋袜,赤脚踩在微凉的沙滩上,一步步走向大海。海风鼓荡起他单薄的衬衫,勾勒出清瘦的脊背线条。他站在及踝的海水里,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仿佛要将这自由的气息全部纳入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