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栓开始莫名其妙地觉得疲倦,腰酸得直不起来,仿佛扛了一整天的大石。
张屠夫则对着他平日最爱的肥肉片子,第一次失去了胃口,甚至觉得那味道令人作呕。
赵富贵,村长的儿子,症状来得稍晚,却更为奇特。他某日清晨醒来,发现自己的脚踝和小腿,以一种不正常的幅度肿胀起来,用手指一按,一个深深的窝,老半天回不去。
恐慌开始像瘟疫一样,在村子里那些“不适”的男人中间悄悄蔓延。
他们互相打听,窃窃私语。
“你也吐了?”
“可不是,见不得油腥!”
“我这腰啊,跟断了似的……”
“山神老爷说的‘代价’,莫非就是这个?”
“这……这算啥代价?又死不了人!”有人强撑着说道,但底气明显不足。死是死不了,可这罪遭得,也太难受了!比害一场大病还磨人!
女人们起初是惊疑不定,看着自家男人莫名其妙地“病”了,症状还如此古怪。但很快,一些心思灵泛的,将男人的症状与自己怀孕时的经历一一对照,心里渐渐升起一个荒谬绝伦、却又似乎唯一合理的猜测。
王老五的婆娘,看着男人吐得昏天暗地,自己这次怀孕却出奇地安稳,胃口甚至比平时还好。她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不是梦。
李老栓的媳妇,见他扶着腰龇牙咧嘴地挪步,想起自己怀前面两个女儿时,也是这般腰酸背痛,夜不能寐。她低下头,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张屠夫的女人,见他对着满桌肉食愁眉苦脸,自己却突然馋起了酸掉牙的野果子。
赵富贵的妻子,看着他肿胀的双腿,再摸摸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没有人说破。
但一种诡异的默契,开始在村子上空凝结。男人们羞于启齿,更不愿相信自己在承受本该属于女人的痛苦,只能硬撑着,将一切归咎于“水土不服”或者“偶然风寒”。女人们则沉默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心底那点微弱的火星,似乎被这荒谬的现实,悄悄吹亮了一丝。
时念的灵识如同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村落。她“看”着王老五吐得昏天黑地,“看”着李老栓腰酸背痛地咒骂,“看”着张屠夫面对美食愁眉苦脸,“看”着赵富贵对着自己肿胀的脚踝发呆。
她冰冷的岩石核心,没有任何波澜。
这只是开始。
开胃的小菜罢了。
她将灵识投向村子边缘,那间低矮的茅草屋。屋里,那个曾经撞死在她脚下、又被她救活的女人,正抱着恢复健康的女儿,轻声哼唱着不成调的摇篮曲。女人的眼神不再是彻底的绝望,而是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
远处,后山堆积如小山的女婴骸骨,在月光下泛着森森的白。
祠堂前,阴阳盘静静矗立,黑白分明,等待着下一个饮用者。
夜还很长。
而孕育着“代价”的种子,才刚刚在男人们的身体里,扎下根。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家村仿佛被投入一颗巨石的池塘,表面的涟漪之下,是愈发汹涌的暗流。
男人们的“怪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随着他们妻子孕期的推进,不断花样翻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