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州知州?"她指尖的花瓣飘落。
"三日后启程。"赵明诚声音发紧,"蔡京为讨官家欢心大兴道教,各州要建神霄宫...这是变相流放。"
李清照望向廊下那排装满金石拓片的樟木箱——他们本约好下月去临淄访一块新出土的汉碑。剪刀突然在掌心硌出红痕,她才想起还攥着它。
"我收拾《金石录》的稿子..."
"不。"赵明诚按住她肩膀,"这次我先去探路。"他袖中滑出半枚铜钱,是当年在大相国寺市集用的那枚,已被摩挲得发亮。
第二节 独对黄昏
赵明诚离去的第七日,青州下了场冷雨。
李清照在书房校勘《石鼓文》摹本,忽见砚台边沿结了一层薄霜——竟是忘了添炭。她呵气暖手时,瞥见案角那封刚到的新信:
"莱州神霄宫需用汉砖铺地,我周旋半月,终保住武梁祠画像石..."
信纸上有处墨迹晕染,像是写信人突然搁笔叹息所致。她想象赵明诚在莱州官廨的孤灯下皱眉的样子,突然把脸埋进他常披的那件鹤氅里。衣领还留着沉水香的气息,混着青铜器上的锈味。
侍女在门外轻报:"夫人,您要的茱萸酒温好了。"
"不必了。"她展开花笺,写下《醉花阴》的首句:"薄雾浓云愁永昼..."写至"人比黄花瘦"时,一滴墨坠在"瘦"字上,像极了莱州方向的山影。
第三节 莱州夜宴
三百里外的莱州官衙,赵明诚正应付一场鸿门宴。
"赵知州竟连素娥姑娘的酒都不喝?"通判刘豫举着鎏金杯逼近,"莫非还念着青州的夫人?"
席间顿时哄笑。赵明诚盯着杯中倒映的扭曲人脸,突然想起昨日在仓库发现的蹊跷——本该用于赈灾的粮册,竟与神霄宫的琉璃瓦账目混在一起。
"下官近日服药。"他推开酒杯,袖中滑出李清照新寄的《醉花阴》。刘豫趁机夺过,当众朗读起来。
"好个'帘卷西风'!"刘豫突然摔碎酒杯,"赵明诚!你夫人这首词,是在讽喻官家崇道误国吧?"
满堂死寂中,赵明诚慢条斯理叠好信笺:"刘通判,《礼记》有云'温柔敦厚,诗教也'。内子不过写闺怨,何来讽喻?"
更鼓声穿过雨幕传来时,他独自在签押房呕吐——方才被迫咽下的酒菜,此刻像火炭灼烧着脏腑。案头摊着李清照随信寄来的茱萸囊,里面掉出片干枯的海棠花瓣。
第四节 两地相思
重阳节这日,李清照收到个樟木匣子。
开启时,一枚青铜箭镞滚落掌心——是莱州新出土的战国文物,箭尾还缠着张字条:"思君如箭,穿心透骨。"她突然笑了,笑着笑着泪就砸在箭镞上,冲淡了三千年的绿锈。
梳妆时发现铜镜边多了盒黛粉。赵明诚的信中说:"莱州市集见波斯商贩所售,想起夫人画眉之乐..."她蘸水试色,却在砚台边发现几根白发。
暮色四合时,她独自登上归来堂后的矮丘。东北方向的山脉后,就是莱州。秋风送来远处瓦舍的炊烟,混着茱萸酒的味道。有个牧童在唱新编的曲子,调子竟像极了《醉花阴》。
下山时遇到驿卒:"赵夫人,有您的加急文书!"
展开却是赵明诚病倒的消息。纸角还沾着药渍,像是写信时咳上去的。
第七章 靖康烽火惊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