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枯槁的手紧紧握住我放在锦被外的手,那力道大得惊人,传递着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和后怕。
“祖母…” 我虚弱地唤了一声,声音嘶哑。迎着她愧疚心疼的目光,我努力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牵动了伤口,疼得眉头紧蹙。
“别动!别说话!” 祖母连忙制止,眼中泪光闪烁,“好孩子,什么都别想。好好养着,把身子养好。这毒…”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祖母定会为你寻遍天下名医,彻底拔除!至于那些害你的人…” 她顿了顿,握着我的手再次收紧,那力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祖母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一个…永绝后患的交代!”
“永绝后患”四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带着浸透了岁月和权力的、冰冷刺骨的寒意。那是一种属于侯府太夫人、经历过无数风浪后,为守护至亲骨肉而发出的、不容置疑的裁决。
我顺从地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额角的剧痛一阵阵袭来,身体也虚弱到了极点。
祖母替我掖好被角,枯瘦的手带着残留的颤抖,轻轻抚过我的额发,最终停留在那厚厚的纱布边缘,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稀世珍宝。那指尖传递过来的,是劫后余生的滚烫暖意,混杂着滔天怒火的冰冷余烬,还有一丝深不见底的、属于掌权者洞悉一切后的森然寒意。
“睡吧,璃儿,”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如同古寺暮钟,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仿佛预示着更深的风暴,“有祖母在。天…塌不下来。”
我顺从地合上眼帘,任由沉重的疲惫和药力将我拖向黑暗深处。
一片混沌的黑暗里,意识沉沉浮浮。额角的剧痛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像一种烙印,时刻提醒着我刚刚经历的惨烈。然而,这痛楚之下,却涌动着一股奇异的热流,带着一种毁灭后新生的、令人战栗的兴奋。
沈月柔那张被惊恐和怨毒彻底撕碎的脸,无比清晰地浮现在黑暗的视野里。她最后那声“是她害我”的凄厉尖叫,如同毒蛇的嘶鸣,在耳边反复回荡。
害你?
我心底无声地冷笑,那冰冷的笑意仿佛能冻结灵魂。
这才仅仅是开始呢,我亲爱的妹妹。
王太医那句“朱颜碎”,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昏沉的神思中漾开一圈圈冰冷的涟漪。日日接触饮食…这毒,绝非沈月柔一人之力所能为!她背后,必然站着那个看似温婉无害、实则心如蛇蝎的柳姨娘!还有…那个躲在更深处阴影里,前世将我沈家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赵子恒!
一个沈月柔,不过是被推到台前的一把刀。拔掉了她,那隐藏在暗处、握着刀柄的手,才真正浮出水面。
黑暗中,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勾起了唇角。牵扯到额角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这痛楚,却奇异地让那抹笑意更深,更冷,如同开在忘川彼岸的曼珠沙华。
祠堂…静思院…祖母的“永绝后患”…
沈月柔,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清静吧。那冰冷阴暗的祠堂,将是你最好的埋骨之地。而你那亲亲的娘亲柳姨娘,还有你心心念念的子恒哥哥…他们脸上的惊惶和算计,想必此刻也精彩得很吧?
身体深处传来一阵阵虚弱带来的眩晕,意识再次向更深的黑暗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