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玉不小心打翻了爹最爱的砚台,爹还笑着说“碎碎平安”。
当更鼓敲过三次,谢砚睁眼,我隔窗给他行礼。
他望着我,我也望着他。
恍惚间,仿佛随他的目光去了灯火通明的翰林院,
那里有堆积如山的史册,有他挥毫泼墨的身影。
“先生。”我压着声音,“文脉,需要您。”
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那双清亮的眼睛,闪过一丝兴味。
许久,他笑了。
“温知言那老夫子,竟养出你这样的女儿。”
他换了个姿势,靠在柴房柱上斜睨我:
“你盯我两日,是文脉需要我,还是你需要我?”
我回他:“没区别,我也是这文脉的传承者。”
两日来我盯他,为的就是此刻。
若想逃出去,我们妇孺七人,别说翻出老宅,就算逃出去也无处可去。
但若有智计过人,且在文人中仍有声望的谢砚同行呢? 我要活下去。
可谢砚不为所动,只晃了晃手铐示意我看。
我道:“只问先生想不想走。若您想,我有办法解了您的镣铐。”
他面无表情:“不想。” 谢砚不再理我。
他面前的馒头早被老鼠拖走了,我才惊觉他已许久没吃喝。
为何? 天亮,离知府断案只剩三日,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差役送来了七个馒头一碗水,我起身叫住他:“差大哥。”
“何事?” “谢先生的饭,不送吗?”
差役皱眉骂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别人死活?” 说罢就要走。
“他在绝食。”我压低声音,“若他死在这儿,京中文人必会生乱。”
3 文才计谋
差役笑了,满眼讥讽:“乱不乱与我何干?”
我一字一句道:“文人乱了,朝廷就得派人安抚。
要安抚,总得找个替罪羊。你想想,谁最合适?”
差役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看我。
我静静回望,目光笃定。
差役快步离去,片刻后端来一碗热粥,蹲在谢砚面前劝他进食。
谢砚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我隔窗道:“让我劝劝谢先生?”
谢砚猛地睁眼望我,这是白日里他第一次睁眼,
我却没看他,只对差役恳切道:“只求大哥给我娘一口干净的水。”
差役应了,却站在院外,一脸防备。
我走到柴房门口,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唇边。
谢砚盯着我,目光像寒潭,深不见底。
我有一瞬的退缩,但生死面前,这点怯懦算什么。
“先生看我还有几分灵气?”我问他。 他
挑了挑眉,目光锁着我:“愚钝。”
我理了理散乱的鬓发:“先生再看。” “更愚钝。”他道。
我绷着脸:“我十二岁就被先生们夸过‘慧心兰质’,先生说我愚钝,是眼光不行。” 谢砚笑了。 “所以,你在用文才计?” “我身无长物,只剩这点笔墨功夫。”
我平静地望他,“物尽其用罢了。” 谢砚推开粥勺:“那日为何不对秦文玉用?”
我示意他先喝粥。
僵持片刻,他终是喝了这勺粥,我听见院外差役松了口气。
第二勺谢砚不动,我往前半步,离他更近。
离得近了,才见他眉骨上有道新疤,添了几分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