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会遇到村里仅存的几个老人。他们大多沉默寡言,眼神浑浊,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沧桑。他们会对陈明的归来投来一丝好奇和羡慕的目光,但更多的是一种麻木和疏离。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孤独,习惯了遗忘。
在一个黄昏,陈明遇到了正在自家门口晒太阳的王大爷。王大爷是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之一,也是村里历史的活字典。他曾经是生产队的队长,经历过集体化时代的种种。
陈明走上前去,想和他聊聊天。“王大爷。”
王大爷缓缓转过头,看到是陈明,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哦,是明子回来了啊。城里忙啥呢?”
“上班。”陈明简单地回答。
“上班好,上班好。”王大爷点点头,语气平淡,“不像我们,老了,没用了,就只能守着这空屋子。”
“王大爷,您身体还硬朗。”陈明说。
“硬朗啥,苟延残喘罢了。”王大爷叹了口气,“人老了,就怕孤单。你看这村里,白天都没几个人影,更别说晚上咯。”
“以前……村里不是挺热闹的吗?”陈明试探着问。
提到以前,王大爷的眼神似乎亮了一些。“是啊,以前热闹着嘞!我们生产队,百十号人,干活的时候那是号子声连天。分田到户后,家家户户也都勤勤恳恳。那时候,谁家办个红白喜事,全村人都来帮忙,热闹得很!过年过节,杀猪宰羊,家家飘香。孩子们满山跑,大人们在村口唠嗑。哪像现在……”他摇了摇头,说不下去了。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陈明忍不住追问。
王大爷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原因多了去了。一来,是穷啊!种地不挣钱,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就能混个温饱。年轻人看到外面的世界,觉得我们这山沟沟没前途,就都想着出去闯荡。二来,是政策变了,好多人都出去打工、经商,慢慢就不想回来了。三来嘛……”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周围荒芜的景象,“大概是这土地,也不如以前那么养人了。你看这山,都秃成啥样了?一下大雨就滑坡,种点东西也难。年轻人走了,没人管,就更没人愿意待了。”
“那您和孙婆婆他们……为什么不去城里和子女一起住呢?”陈明不解地问。
王大爷苦笑了一下:“我们哪愿意去给人家‘添麻烦’?再说,住不惯呐!城里高楼大厦,出门就是水泥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吃的用的,样样都要钱。空气也不好,灰蒙蒙的。哪有咱们乡下自在?虽然穷是穷了点,但空气好,水干净,住得宽敞。再说,这是我们的根呐……”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怅惘。
“根?”陈明咀嚼着这个词。
“是啊,根。”王大爷的眼神望向远方,“这片土地,是我们的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就算人都走了,就算地荒了,我们对这里的感情,是断不了的。就像这老槐树,你看它,没人管,不也还活着吗?”
陈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的老槐树,在暮色中显得更加苍劲。是啊,老槐树还活着,可村子呢?它的“根”,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