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
这三个字在脑海里疯狂盘旋,却虚弱得连我自己都无法说服。阿斌瞪圆的眼,老赵扭曲的脸,那些零散数字和我名字的死亡低语……还有此刻脚边这仿佛用生命书写的猩红字迹。一条冰冷的链条,每一个环节都死死扣着我,将我拖向一个无法理解的深渊。
体验名额……转让?转让给谁?
我……成了规则?
荒谬!荒唐!
一股巨大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头,我侧过头,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管,呛得我眼泪直流。肺部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奢侈而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干呕终于停歇。我虚脱地靠在路边,汗水和泪水糊了满脸,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天光又亮了一些,街道远处开始有零星车辆驶过的声音。世界正在苏醒,一如既往。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彻底变了。对我而言,这个世界蒙上了一层再也无法擦去的血色滤镜。
那本册子不能留在这里。
这个念头猛地扎进混沌的脑海。无论它是什么,无论发生了什么,它都不能被任何人看到。我挣扎着,用还在发抖的手,从旁边捡起那个破烂的牛皮纸袋,屏住呼吸,尽可能不去看上面的字,像处理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小心翼翼地将那本湿漉漉、散发着污水中腥臭和一丝若有若无铁锈味的册子拨进纸袋里。
指尖不可避免再次触碰到封面,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触感——纸张的柔软,混合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仿佛活物般的滑腻冰冷。我猛地缩回手,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攥紧皱巴巴的纸袋,我扶着路沿,踉跄着站起来。双腿软得像是煮烂的面条。我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回到我的房间,那个唯一能提供一丝虚假安全感的水泥盒子。
回去的路变得无比漫长而陌生。每一个擦肩而过的早起行人,投来的看似平常的目光,都让我感到针扎般的惊悸。他们知道吗?他们看我的眼神是不是不一样了?那个提着菜篮子的老太太,她的脚步为什么停了一下?那个开着电动车经过的快递员,他是不是回头看了我一眼?
不,他们没有。他们只是普通的行人。是我的感知出了问题,整个世界都被拉紧,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让我惊跳起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声音大得我怀疑整条街都能听见。手里的纸袋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几乎要抓不住。我把它紧紧抱在怀里,用外套遮掩着,低着头,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
终于看到熟悉的楼道口。我像逃命一样冲进去,阴暗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反而让我感到一丝扭曲的安全感。
上楼,掏出钥匙。手抖得厉害,钥匙串哗啦作响,好几次都对不准锁孔。好不容易打开门,我闪身进去,用后背死死抵住门板,仿佛外面有千军万马在追赶。
砰。
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我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内衣,紧紧贴在皮肤上,又湿又冷。
客厅里窗帘紧闭,和离开时一样,昏暗,沉闷,弥漫着一股一夜未通风的浊气。但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