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段时间跟着玲珑姐姐学会了看一些简单的琴谱。我把这些客人的信息编成了琴谱，这样背起来能快一点。”
“王大人是哪里人？”“泉州人士”
“徐大人呢？”“滁州”
......
“赵侍郎最近一次来醉红楼是什么时候？”
“上月十五。”柳如烟顿了一下，“他忌食羊肉……但上次来的时候却点了一道炙羊方。”
林妈妈听到柳如烟这句话，眼神闪了闪。蓦然起身，拨出如烟头上的银簪子，一下一下的戳着她的锁骨："小贱蹄子，不该你问的不要张口，你这聪明劲就该用在伺候人上。"
柳如烟吃痛的皱皱眉，脸上的表情逐渐痛苦起来，等林妈妈戳够了收了手，猛地把她的银簪子拍到桌子上，茶盏里浮沉的君山银针全都竖立起来："从今天起，你就叫如烟。先跟着苏师傅学琴，弹得好了，兴许能一直在这醉红楼当个清倌人。"
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这是醉红楼里地位最高的姑娘。如烟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点头。谁都没有察觉到，那银簪上的血珠宛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悄然滴落，在纸上绽放出一朵朵妖异的血花，而“赵德昌”三个字，也被这血花缓缓晕染......
夜晚的月光如轻纱般撒下来，透过窗户像是在给房间蒙上了一层银纱。
如烟的耳边又传来了一阵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听说林妈妈特意请了琴师专门教她，是要当清倌人呢。"
"呸！清倌人就不是妓了？"
......
如烟蜷缩在床上，那些刺耳的话语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抱紧自己，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望着窗外的月光，心中满是迷茫。成为清倌人真的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吗？那些官员的隐秘信息，自己知晓了又该如何？倘若不小心泄露，又会给自己招来怎样的灾祸？
她的手无意识地抚摸着锁骨上被银簪戳过的伤口，疼痛似乎让她更加清醒。未来的路一片混沌，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怎样的结局。她就像一只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鸟儿，找不到可以栖息的枝头，只能在这无尽的迷茫中苦苦挣扎，期盼着能有一丝曙光穿透这重重迷雾。
第二日清晨，天光未大亮，如烟早早地便来到了醉红楼后院的琴室。这琴室设在西厢，远离前院的喧嚣，四周种了几株青竹，晨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倒显得格外清幽。如烟轻轻推开门，屋内光线昏沉，只从雕花木窗的缝隙里透进几缕微光，尘埃在光束里缓缓浮动。
琴室不大，却收拾得极干净。正中央摆着一张桐木琴案，琴案上覆着一块素色锦缎，缎上横卧一张古琴，琴身漆黑，琴尾微翘，琴弦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如烟小心翼翼地走近，指尖轻轻抚过琴面，触手冰凉，木纹细腻，像是沉淀了无数年的岁月。
琴案旁设了一张矮几，几上摆着一只青瓷香炉，炉内余香未散，袅袅升起一缕残烟，闻着像是沉水香，又夹杂着一丝清苦的药味。如烟低头嗅了嗅，心想，这大概就是苏师傅平日用的香。
她环顾四周，琴室四壁挂着几幅字画，其中一幅笔力遒劲，写着"松风流水"四字，落款是"文远"。如烟只觉得那字迹潇洒，像是能透出纸背的风骨。另一侧墙上挂着一把琵琶，琵琶颈上缠着红绳，绳上系着一枚小小的铜铃，风一吹，便发出细微的脆响。
如烟正看得入神，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慌忙转身，却见一名年轻男子站在门口，逆着晨光，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光晕。他身着一袭素衣，腰间系着一条深青色的束带，手中握着一卷书册，气质温润儒雅，与这醉红楼的喧闹格格不入。
"你就是如烟？"男子开口，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
如烟一怔，随即低头行礼："是。"
男子微微颔首，踏入琴室，晨光终于映照出他的面容——眉目如画，眸若点漆，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又不显轻浮，反倒透着一股疏朗之气。他走到琴案前，指尖轻轻拨了一下琴弦，琴音铮然，在寂静的琴室内荡开，"我叫苏文远。"
如烟心头一跳，原来那幅字上的"文远"，竟是他。
苏文远抬眸看她，目光沉静："你以前可曾学过琴？"
如烟摇头："不曾。之前只跟玲珑姐姐学着认过一些简单的琴谱。"
"那便从最基础的指法开始。"他示意她坐下，自己则立于琴案一侧，修长的手指上没有戴任何东西，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那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拂，音如流水，"这是'挑'，这是'勾'，这是'抹'——你来试试。"
如烟学着他的样子，指尖轻触琴弦，却因力道不稳，发出一声刺耳的杂音。她耳根一热，慌忙缩回手。
苏文远却并未露出不耐之色，只淡淡道："初学都是如此，不必急。"
他伸手，轻轻托住她的手腕，调整她的指节位置。他的掌心温热，指腹却带着常年抚琴留下的薄茧，触在肌肤上，微微发痒。
寅时三刻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来，在琴室的地砖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如烟跪坐在蒲团上，手指僵硬地按在冰凉的琴弦上。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学琴，桐木琴案散发出的淡淡木质香混着晨露的气息，与醉红楼其他地方浓郁的脂粉味截然不同。
如烟深吸一口气，指尖再次落在弦上。这一次，琴音清越，如一滴水落入深潭，涟漪轻荡。
"手腕再沉三分。"苏文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润如玉。
如烟试着调整姿势，却不小心勾到了旁边的弦，发出一声刺耳的杂音。她立刻缩回手，像只受惊的兔子般低下头，肩膀不自觉地耸起——这是长期挨打养成的条件反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