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流汹涌
二月的夜，长定渠上起了薄雾，月色朦胧，给春尽闸披上一层诡秘的纱。 闸板上，戌一和陌陌并肩而立，脚下是轰鸣不休的河水。戌一手中拿着一根空的桨柄。
“今夜叫你来，是教你‘听水’。”戌一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缥缈。 “听水？”陌陌疑惑。 “嗯。水流过不同的地方，声音也不同。”戌一将桨柄的一端贴在耳边，另一端轻轻抵在闸体的石壁上，“你听。”
陌陌学着他的样子，将耳朵凑近桨柄。 起初，只有一片混沌的水流轰鸣。但渐渐地，在那一片嘈杂之中，她似乎分辨出了细微的差别。有的地方，水流声沉闷而扎实，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束缚着奔涌；有的地方，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空洞回响，仿佛水流在经过无数细小的、相互联通的孔洞。
“听到区别了吗？”戌一低声问，“那沉闷的是‘满管’，水在坚实的岩石或夯土中穿行。而那空洞的…是‘空管’。” “空管？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那后面不是实心的石头。”戌一的目光投向脚下巨大的闸体，眼神幽深，“可能是当年筑闸时留下的裂隙，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形成的空腔。水流进去，激荡回响，便是这种声音。”
他放下桨柄，看向陌陌，目光灼灼：“春尽闸基座庞大，结构复杂，存在不少这样的‘空管’缝隙。我的计划是，找到一条通往闸基核心附近、最隐蔽也最脆弱的‘空管’，从内部把它炸开一个口子。” “炸开？”陌陌吃了一惊，“那闸不是毁了？” “不是彻底炸毁。”戌一摇头，“是制造一次可控的崩塌和分流。让上河水的一部分，从炸开的暗口猛烈涌出，直冲下游正在挖掘的永宁闸基槽。现在基槽初成，最怕的就是突然涌水。只要水量足够大，速度足够快，就能把他们的基槽冲成烂泥塘，所有准备好的‘工料’——生灰、黄土，都会报废，数月之内无法再行填埋。”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更重要的是，基槽被毁，征调来的三千人暂时无处可填，或许能拖延时间，另寻他法解救。”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疯狂，甚至可以说是叛国的计划。一旦失败，万劫不复。
陌陌的心脏怦怦直跳，血液却因为这巨大的风险而灼热起来。她几乎没有犹豫：“好！怎么做？需要我做什么？” “炸闸需要硝磺，数量不少。官府对此物管制极严，寻常渠道根本无法获取。” “硝磺…”陌陌眼中光芒一闪，“我有办法！跑船运私盐的，总认识些路子野的海客。给我几天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陌陌消失了。戌一则利用职务之便，更加频繁地勘察闸体，凭借对水工结构的精通和那根“听水”的桨柄，最终在闸下消力池一侧，找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所在。这里水势相对较缓，石壁上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背后的空洞回响最为明显，而且根据他的判断，从此处爆破，水流冲击的方向正好能对准下游永宁闸的位置。
三日后，陌陌回来了。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她的“陌陌号”悄无声息地靠近平日绝不会有人靠近的消力池岸边。船上放着几个沉重的麻袋。 “三十斤上好的硝磺，海客们用来做火雷炸鱼的。”陌陌压低声音，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眼神却亮得惊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