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次日上课，当他翻开作业本时，心脏还是沉到了谷底。纸页洁白，没有一丝笔迹，连他写作业时不小心滴在纸上的墨水渍，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像从未存在过。Professor 李在讲台上讲着微积分，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陈星翰看着窗外，云还是散着的，可他却觉得，自己像被困在透明的玻璃罩里，无论怎么挣扎，都走不出去。
他想起了王妍初。
王妍初是在文学史课上坐在他斜前方的女生，总穿蓝色连衣裙，领口别着一枚银色的小发卡，头发长到肩膀，风吹过时会飘起一缕，落在课本上。他喜欢她很久了，写了三晚的情书，信纸是他特意在文具店挑的，带着浅灰色的格子，字斟句酌，删了又改，连落款的日期都写了三遍，才满意。
文学史课下课，陈星翰拦住了她。走廊里人来人往，脚步声、说话声混在一起，他的心跳得飞快，手心都在冒汗。“王妍初，”他把情书递过去，声音发颤，“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王妍初接过情书，愣了愣，指尖碰到他的手，很凉。她低头看了看信封，然后抬起头，对他笑了笑，轻声说：“谢谢。”
那夜陈星翰一夜无眠。他坐在书桌前，想象着王妍初拆开情书的样子，想象着她可能会有的反应，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回复，对他来说都是“打破循环”的希望。他甚至想好了，如果她愿意，明天就约她去学校门口的咖啡馆，点她喜欢的拿铁——他见过她在食堂买咖啡，总让店员多放奶泡。
可次日清晨，当他在食堂的垃圾桶里看到那封情书时，所有的期待都碎成了渣。信封被揉皱了，边角还沾着他昨日撒的豆浆渍——是递情书时，他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豆浆杯，洒了她一手，也洒在了信纸上。原来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期待，都能被时间轻易清零，连一丝痕迹都不留。
回到宿舍，陈星翰抓起桌上的《文学史》，狠狠地摔在地上。书页散开，一张泛黄的高中照片从里面掉出来，落在脚边。他蹲下去捡，照片里的他站在最前排，穿洗得发白的校服，手里攥着刚发的试卷，分数栏里的“98”格外刺眼。那时的他，每天早上在想着题目，总觉得只要考到第一，就能拥有“完美的人生”。可他却忘了，高中三年，他连操场的晚霞都没好好看过一次，连同学约他去打球，他都以“要学习”为由拒绝了。
陈星翰坐在地上，照片放在膝盖上，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原来他从前的人生，也是另一种循环——为了“完美”，为了“正确”，把自己困在固定的轨道里，连风的味道都忘了。窗外的天暗下来，云变成了深灰色，像他此刻的心情。他忽然觉得，摔碎的不是书，是一直以来困住自己的执念。
3 鸡腿与散云
陈星翰决定“摆烂”。
这个念头是在高数课上冒出来的。Professor 李在讲台上讲着泰勒公式，黑板上写满了复杂的符号，陈星翰盯着那些符号看了很久，只觉得像一群乱爬的蚂蚁。他索性趴在桌上，转头看向窗外。
天空是淡蓝色的，云在慢慢移动。一开始像一只兔子，耳朵耷拉着，眼睛是两团小小的云絮；过了一会儿，风一吹，兔子的耳朵散了，变成了一条鲸鱼，尾巴扫过教学楼的顶，身体长长的，在天空里游着；又过了一会儿，鲸鱼也散了，变成了一团没有形状的棉絮，飘得满天空都是。
